然而下一秒，黎姝就打了脸。
“刚才这段话里，你玩弄权术，试图贿赂公职人员，我们的通话可以终止了。”
黎姝先是被沈止的话弄得一懵，等她反应过来，对面只剩下了了冰冷的“嘟嘟”音。
“喂？喂！”
黎姝再打过去，已经接不通了。
她气得摔了手机。
蒋天枭出的什么馊主意，能说动沈止的得是神仙吧！
要是平时她还能继续死缠烂打一番，可眼下已经容不得她再耗。
黎姝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
如果真的没办法，那么她就只能交出这个账本了。
她的确想报仇。
可是如果她报仇的代价是牺牲另外一个她在乎人的生命，那她宁愿放弃。
……
黎姝准备好一切出门的时候，撞上了霍翊之。
霍翊之见她眼眶发红，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抬起头。
“怎么了？”
温柔的询问让黎姝原本强撑着的情绪瞬间崩塌，她狠狠推搡了他一把。
“你不是说你能把杜珊珊救出来吗！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霍翊之没有躲闪，只是把她拥在怀里安抚。
“都怪我，想着有确切的消息再告诉你。这个案子涉及太广，运作起来很艰难，不过现在已经有眉目了，最迟下周，杜珊珊就能被保释出来。”
下周……
黎姝泄力的软在他胸口上，手抓着他的衣襟，“太迟了，今天，如果……”
她没有说下去，“今天岳峰就要杜珊珊的命。”
霍翊之蹙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黎姝蓦的推开他，“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会为一个陪酒小姐跟岳峰翻脸吗？”
“的确不会。”
黎姝嘲讽一笑，正要推开他，肩头被握住。
霍翊之望着她的眼睛，“但是为了你，我会。”
-
医院
不同于上回的戒备森严，只有病房门口零星几个人看守。
可见，岳峰是笃定她没有退路了。
见到黎姝进来，他鼻子发出轻嗤的音调，像是早已预见她这样的身份，面对他的威胁毫无办法。
直到见到她身后进来的霍翊之，他眉头紧拧。
“霍总怎么也来了。”
霍翊之先将黎姝引到沙发上坐下，才在她身侧落座露出微笑。
“岳先生忘了，黎姝，是我太太。”
短短一句话就让岳峰冷了脸，“连叔都不叫了，霍总这是彻底分出亲疏了？”
霍翊之语调谦逊，“岳先生职位高，关系越是近，才越是要避嫌。”
闻言，岳峰冷笑一声，“既然避嫌，那我就公事公办的说了，这段时间霍总各处奔走想要保释杜珊珊。但这审批能不能下，都在我。杜珊珊作为重刑犯，是不可以取保候审的，所以，霍总做的，是无用功。”
黎姝一听急了，正要说什么，霍翊之握了握她的手，“去外面等我。”
见她不动，霍翊之露出个笑，“放心。”
眼下岳峰手里攥着杜珊珊的命，不拿到账本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可霍翊之答应她的，向来不会食言，即便担心，她还是听话出去了。
不过就算黎姝出去也不老实，贴在门口偷听。
里面的说话声不大，她听了许久只听到了模糊的交谈。
直到一道惊愕的嗓音响起。
“你要放弃航线？”
黎姝闻言也惊了，眼下霍翊之的赢面很大，这个时候退出，就是把到嘴边的鸭子送了人。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把门推开一个缝隙。
霍翊之背对着门口，但他的声音还是准确无误的传了出来。
“我的退出，换保释杜珊珊，岳先生觉得如何？”
“不行！”
黎姝下意识推门进去，她拉着霍翊之，语调有些急。
“你不是霍总吗！你不是最会谈判吗？你说的有办法就是这样吗！”
人生在世，比欠钱更可怕的是欠人情债。
钱还有还清的盼头，可情债，是怎么也还不清的。
如果她没有背叛霍翊之，她那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牺牲。
可现在，她的身体早给了别的男人，甚至抱着利用完他就丢的打算。
让他牺牲这么多去换一个随时计划着跑路的女人，她的心口跟被堵住了一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哪怕交出账本，也不能让他跟岳峰交易……
她扯过霍翊之的手臂，“算了，今天先这样，你走吧。”
黎姝推不动他，脸边的碎发被细致的别好。
霍翊之语调低缓，“让你失望过一次，总不能再有第二次。”
说完他没给黎姝说话的机会，而是转向岳峰。
“我的提议，仅限今天有效，岳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岳峰眉头紧紧拧着。
虽然账本棘手，但是上面涉及的人太多，太广。
就算是黎姝真的把账本交上去，也没人敢接，只是需要他花精力去打点而已。
况且，只要航线批下来，程中海的位置不动摇，那么黎姝无论如何也翻不出起风浪。
想到这，岳峰看向霍翊之，“你说的是真的？”
霍翊之拿出一份文件，“这份是自愿退出招标的文件，我已经签好名字。”
文件放在桌上，推向了岳峰。
岳峰拿起翻看，见一切无误，他看向霍翊之的目光含着几分轻视。
“父亲一向说霍总纵横谋略，深不可测，没想到为了个女人，居然如此愚蠢。”
黎姝听着不爽，反唇相讥道，“你就高兴去吧，要不是为了我这个女人，就你，下辈子也赢不了霍翊之。”
“你！”
身旁一声压抑的笑。
霍翊之的笑很多，但大多是社交性的，内敛的，而此刻的笑却是愉悦的，外露的。
弄得她都有些莫名，这话有这么好笑吗？
岳峰不屑于跟黎姝这样的女人斗嘴，临走前他道，“霍总快人快语，我倒是可以看在你的情面上放人，只是杜珊珊罪名在外，就算是取保候审，最后如何，都要看法院宣判。”
岳峰走后，他的人也撤走了。
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黎姝此刻平复下来，才后知后觉霍翊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霍财神从没做过一笔赔本的买卖。
可今天，已经不是赔本不赔本的问题了，他退的这一步，可能会把他直接推出南城。
下午的阳光不如正午刺眼，窗外零星的碎光落在霍翊之肩头，眉眼。
黎姝这才发现，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想起方才岳峰的话，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杜珊珊的事情奔波。
今天他拿出那份文件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可见，这个决定他不是第一天做的了。
他不是冲动的性子，他所做的决定，没有偶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叫黎姝心惊。
她看向霍翊之的目光有些复杂，“你是什么时候备好那份弃权书的？”
视线里，霍翊之脸上的笑很浅，但他们相处这么久，她能看出，这笑不是面对外人时的虚假，而是专属她一个人的柔和。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让人心醉的温情，“答应你会帮你保住杜珊珊的那天。”
黎姝失神，口中喃喃，“那么早……”
见她丢了魂似的，霍翊之与她玩笑，“难道你以为我只是哄你的？别忘了，我已经过了会说假话哄女孩子的年纪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为什么在她已经决定完完全全的恨他之后，为她做这样的牺牲。
霍翊之轻叹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是她读不透的幽深。
“我怕，我会后悔。”
“后悔什么？”
“……”
空气静了静，黎姝从他未完的话中品出了意思。
之前那次，就是因为他没有帮她救下杜珊珊，所以才把她推向了蒋天枭。
好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开始失控了。
在那条通向霍翊之的富贵路里，多了一条歪向蒋天枭的岔路。
订婚宴前夕她去了哪里，一直是两个人之间的禁忌。
而今天，霍翊之像是要捅破他们之间那层已经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温热的指腹托起她的脸，让她的视线不得不与他相撞。
他深邃的目光如静水深流，拇指极慢的拭过她眼下的皮肤，动作缓慢而诊视。
“我怕，我这次退了这一步，就真的要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