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择言和叶久遥被送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张前找来的调查人员终于赶到了别墅。
龙薇薇在崩溃之下说出龙崎依然活着的事实之后，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她说的话全部被秦穆远录了下来，直接在大厅里播放给所有人听。
在铁证面前，即使龙铁川依然有心为自己的儿子隐瞒，也无能为力。
最后，他终于承认了——在龙家别墅内部，以翻修的名义，龙铁川修筑了好几个密室和好几条密道，为的就是让自己疯狂的儿子即使被关在别墅里，也能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一个七八年都没有迈出过家门的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龙崎已经完全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了，他蓬头垢面，散着许久未剪的长头发，身上依然穿着名牌，却给人一种阴暗而恐怖的感觉，加上那么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他的皮肤变得惨白，看起来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而他，也确实沾了不少人的鲜血。
陆择言和叶久遥被紧急送去抢救，所幸两人缺氧的时间并不长。叶久遥只有摔下来时扭到了脚，至于陆择言伤得虽然有些重，但他体质很好，恢复力惊人，两三天的时间就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次的案子再一次惊动了整个C城。龙家人全部被带去警局审讯，而张前则带着警员和请来的工人，将别墅彻彻底底“清理”了一遍。
最终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藏在无数楼梯和房间之下的，一个隐秘黑暗的空间。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不知龙铁川用了什么独特的建筑材料，在这些“密道”中行走时，里面的人居然还能外面人的说话声。
除了罗娟和季成军的尸体之外，张前还找到了两具已经腐烂得不像样子的尸体——DNA检测后证明其中一具是当年这一带失踪的女人，另一具却完全无法辨认出她的身份。
龙崎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即使审讯他也完全问不出什么来。而龙铁川虽然承认自己包庇了杀人犯儿子多年，却不肯说出半点多余的信息，也没有说另外那具女尸的身份。
“后续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秦穆远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在削丁媛给陆择言送来的水果。他的左手习惯了拿手术刀，因此非常灵活，手里的苹果皮恰好完美地削完，一点未断。
然后，他把苹果送到自己嘴边，“咔嚓”咬了一大口。
“我以为你会给我。”陆择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就是脑袋上挨了一下，身上擦破了些地方而已，又不是手脚断了。想吃自己去洗。”秦穆远的语气里不乏一丝幸灾乐祸：“下次不会再单独行动了吧？”
“不一定，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陆择言淡淡地回答。
“嗯？”
陆择言没理会秦穆远满脸的怀疑，只是默默地想，幸好叶久遥没事，不过她当时应该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吧？等一下，虽然叶久遥有过男朋友，但是她应该不是那么开放，也许还没有……
“老陆，你在想什么？”
秦穆远一句话把陆择言拉了回来：“我说，你这表情怎么看起来让我觉得毛毛的？”
“你想多了。”陆择言压下心中微微发热的感觉，及时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查出来龙家的底细的？”
“人性这种东西，我看得多了。”
秦穆远淡淡一笑，说：“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这一家人有猫腻，只是问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龙峰和龙铁川根本不是一条心。如果龙铁川有什么秘密让这一家人保守的话，条件就一定龙家那庞大的财产。”
“在巨大财富的诱惑下，很难说龙峰不会心动，毕竟只是替父亲看守一个疯了的弟弟而已。但后来龙崎身上背了人命，这件事的性质立刻就变了，总会有人坚持不住。”
秦穆远啃完苹果，随手将核扔进垃圾桶，叹了口气说：“只是可惜了小娟和成军，他们俩那么年轻却折在这种地方。你是没看见叶姐哭成什么样子，听说她请了一个月的病假，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不过……”秦穆远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说：“龙崎杀小娟，是因为他几乎只在夜里行动，小娟很可能意外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会被杀。但我实在不明白，当时成军去找龙铁川的时候也不算很晚，龙崎为什么会杀了他呢？”
为什么呢？
陆择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不过，我得去找龙铁川，确认一件事。”
“喂，老陆，你该不会是想出院吧？这才几天啊，你好歹等到拆纱布啊！”秦穆远大惊失色。
“用不着。”
陆择言下午就出了院，令他意外的是，叶久遥居然直接找了过来。
“我知道你肯定会待不住，所以干脆跟你一起走好了。”叶久遥很平静地说：“多谢你救了我。”
“……嗯？”
陆择言下意识感到一阵心慌——该不会叶久遥真的记得当时的事吧？那可真就尴尬了……他是该道歉还是该说他愿意为此负责？其实陆择言觉得，自己非常乐意选择第二个选项。
很喜欢她，所以想保住她的性命，更想把她拉出深渊。
只有牢牢抓住叶久遥，才能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不会像一个梦幻的气泡一般随时随地都可能破灭。
然而事实证明，叶久遥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被关在那里，恐怕我会觉得，就算真的这样死去也没关系。”
“可是我想，那个凶手，既然由我而起，就应该由我来抓住他。”
叶久遥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认真，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我想好了，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把我欠的债还清再出发。”
“我很高兴你能和我坦诚相待，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陆择言最后还是把想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还是等真正的凶手抓到之后，他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