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古蜀国这边,九天玄女回国向父王蚕丛具述经过。蜀王蚕丛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头上戴了一个青铜面具,面具双目部位乃是一个向前突出的中空圆筒,端部镶嵌两片水晶,模样看来颇为怪异。不过古蜀国臣民见得多了,也早已见怪不怪。
既得了中原一半的铜矿,蜀王蚕丛便命人加紧修建祭坛、制作各种青铜物件,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制作古蜀国浑天仪——璇玑玉衡的青铜支座。
璇玑玉衡主要部件乃以美玉制成,各种玉璋、玉琮、玉璧、玉管,严格按照蜀王蚕丛要求的尺寸制作完毕,最终组合在青铜支座上。
除此之外,蜀王蚕丛还命人制作了许多青铜人像、青铜动物像、青铜鼎、青铜罍等物,又制作了四株高约一丈的青铜神树。
一切完毕之后,蜀王蚕丛便命人守在璇玑玉衡之侧,时时观测天象。终于某一日,蚕丛于古蜀国大殿之上,将王位传与其子柏濩。当晚,蚕丛举行盛大仪式,他站于三层高台之上,高台四角,各立一株青铜神树;高台正中,正放着璇玑玉衡。古蜀国的大祭司手执青铜法杖,口中念起咒语。第一层与第二层高台之上,跪满古蜀国的王公贵族;而高台四周,则跪满古蜀国的子民。
大祭司仔细观测璇玑玉衡,待得时辰一到,大祭司猛地一声呼喝,天地间陡然一暗,星月无光,众人皆拜伏在地。待得星月重现,众人抬头看时,高台之上已不见了蜀王蚕丛的身影。众人再次山呼跪拜。
只有蚕丛的子女知道,蚕丛是回到了他当初来时的地方。
“青铜乃是我力量的媒介,必得青铜相助,我方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是蚕丛告诉子女的秘密。
几百年之后,柏濩将王位传与其子鱼凫,又在当夜举行盛大仪式,追随其父蚕丛而去。
再几百年,鱼凫将王位传与其子杜宇,再随父亲而去。
历经四代,杜宇已没有了其祖先蚕丛所具有的神力,其时古蜀国洪水泛滥,杜宇束手无策。便在此时,从楚地过来一人,帮助古蜀国治好了洪水,受古蜀国上下一致爱戴,遂夺了杜宇的王位,自号蜀王。此人名叫鳖灵,来自楚地梅山峒,乃是三苗族人、蚩尤的后裔。
也正因此事,蚩尤后裔与古蜀国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两相融合,成为一体。
几千年之后,蚩尤与九天玄女再次相对。
九天玄女叹口气,道:“蚩尤,看来世间万物,皆有因缘,想不到你我几千年后又见面了。”
蚩尤冷冷道:“当年汝并未打败吾,今日也未必能打败吾。”
九天玄女沉默片刻,道:“你当年为何与黄帝争战?”
蚩尤道:“吾与他意见不和,无它。”
九天玄女道:“那你争战天下,目的何在?”
蚩尤道:“自然是平定天下,造福苍生,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九天玄女道:“那你看看如今的世界,天下太平,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岂不正是你想看到的?那你又何苦再去争战天下?”
蚩尤冷冷道:“未必。吾之后裔如今蜗居在这梅山峒中,备受欺压,吾岂能善罢甘休?”
九天玄女道:“梅山峒如今在王化之外,自然不容于当世;倘若归于王化,天下大同,岂会再分你我?”
蚩尤微微抬头,道:“汝能保证?”
九天玄女微微摇头,顿了顿,道:“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左右。”
蚩尤挥动手上四象之剑,道:“汝既不能保证,便少些废话,吾与汝只在手上见功夫。”
九天玄女缓缓摇头,道:“当年对于天下百姓而言,你与黄帝谁统治天下,并无区别;但对我古蜀国而言,却必须要选择帮助黄帝,因为我古蜀国需要铜矿,你当年处于优势,这一点你必然不能答应,而黄帝可以答应。说起来,我与父王也有自己的私心,因此今日我并不会与你再次交战。”
蚩尤挥挥手中四象之剑,道:“汝既不交战,便即退下。”
九天玄女道:“但我也不能任你出梅山峒去,扰动天下不安。”她转头看了看姜一枫与轩辕无咎,续道,“我今即将我之力量借与这两位后生,若是他们败于你,那便任你所为,我不再加阻拦。”
姜一枫拭去嘴角鲜血,从怀中掏出昔日赵圆月赠他的手套,戴于手上,站起身来,横剑问道:“若是我们胜了又如何?”
九天玄女尚未答话,蚩尤呵呵一笑,道:“若是汝等胜了,吾情愿永远封印于这集魂瓶中,再不出来。”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道:“便是如此。”
说毕,她身体慢慢又化为两股青烟,飘至姜一枫与轩辕无咎身前,逐渐消散不见。
蚩尤哼了一声,一手持长刀向姜一枫当头劈下,隐挟风雷之声;另一只手持巨斧向轩辕无咎劈下,急如闪电。他此时已收起轻慢之心,这一刀一斧,用上了八成功力。
姜一枫眼见蚩尤长刀来势奇快,将心一横,运足全身罡气举繁星迎上,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姜一枫两臂发麻,脚下陷进土里一寸有余,却终于是将蚩尤劈来的长刀架住了。
那一边也是当的一声巨响,轩辕无咎尽力举枪,架住了蚩尤的巨斧。
蚩尤冷哼一声,道:“且看汝等能撑几时。”
蚩尤加快速度,手中诸般兵器分别向姜一枫与轩辕无咎砍去。如今烛九阴已被击破,姜一枫遂再次使出分身之术,左躲右闪,寻隙进攻;轩辕无咎跃起空中,使出十成功力,手中虎头斩魔枪舞成一个光轮,与蚩尤相持,毫不退让。
三人这一场大战,直打的地动山摇,星月无光。
又斗了盏茶功夫,姜一枫已将内力发挥至极致,犹自不能与蚩尤相抗,正危急之时,却见手中繁星剑剑身逐渐透出点点光芒,宛如银河群星、璀璨闪耀;轩辕无咎这边也见到手中的虎头斩魔枪逐渐透出金黄色光芒,宛如一条金蛇,游走不定。
与此同时,姜一枫二人逐渐发现每一剑每一枪递出,威力渐增;初时抵挡蚩尤的进攻十分吃力,抵挡十次,只进攻得一两次;如今越来越得心应手,逐渐与蚩尤互有攻守,打成了平手。但是他们知道,蚩尤最厉害的武器乃是手中的四象之剑,现在蚩尤尚未使出四象之剑,因此丝毫不敢轻敌。
蚩尤见久久拾掇不下两人,将手中四象之剑一挥,白虎从身侧冲出,直奔轩辕无咎;与此同时,蚩尤背后朱雀飞起,向姜一枫袭来。
当蚩尤挥动四象之剑时,轩辕无咎手中的虎头斩魔枪似有感应,就听嗡的一声轻响,一只硕大的酒葫芦从虎头斩魔枪的枪身中冲出,直扑白虎。
那白虎乃是四象之精,威力非同小可;这虎头斩魔枪的前身乃是轩辕剑,后被象雄国改造为枪,且将神力封印在枪身之中。此枪前番被象雄国女王解了封印,此番受到四象之精的感应,因此其中所蕴神力便被释放了出来。虎头斩魔枪之威力,全在使用之人,黄帝心有天地山川,因此便能召唤出山川镇敌;轩辕无咎望着这硕大的酒葫芦,不由哭笑不得,暗自摇头,心内对自己道:此后还须得少饮酒才是。
白虎扑上前便去咬酒葫芦,这酒葫芦又圆又大,白虎无处下口,反被酒葫芦连撞了几个跟斗,因此白虎不敢轻敌,慢慢与酒葫芦周旋。
姜一枫这边,那朱雀乃是神兽,姜一枫的分身之术无法迷惑朱雀,朱雀只照着姜一枫的真身冲去,伸利爪狠狠抓去。姜一枫待要回剑抵挡,又被蚩尤挥长刀砍来,不得不防,只好使出空蝉之术。朱雀一抓之下,却是抓中一片枫叶。朱雀恼怒,连连挥爪,姜一枫均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朱雀每次所抓,不是树叶便是木头。
朱雀连抓不中,振翅飞高几丈,照着姜一枫的真身,张嘴喷出一股火焰。朱雀此火,与九天玄女所喷之火截然不同。九天玄女所喷乃是天外之火,不在三界五行之内,铺天盖地、不生不灭,惟九天玄女心之所念;朱雀之火却是五行真火,虽然只得一股,但火势极为霸道。姜一枫躲闪不及,身上衣衫瞬时便被火焰烧着,浑身上下成了一个火球。
姜一枫情急之下,就地几个翻滚,在地上滚灭了火焰。他眼见朱雀之火甚为厉害,突然想起当日在海底穿了雪裳羽衣拿取朱雀之精一事。那件雪裳羽衣用过之后,被他放在背后百纳箱中,一直未曾翻动,却不知这雪裳羽衣能否抵挡朱雀之火?
他心念至此,佯装狼狈不堪,东躲西藏,那朱雀只照着他四处喷射火焰。姜一枫一面闪躲,一面悄悄取出雪裳羽衣穿上;待穿戴完毕,姜一枫站立不动,朱雀见他停住,以为他已然力竭,大喜,照着姜一枫便是一股真火喷出。姜一枫手持繁星,于火中冲天而上,直冲向朱雀。他身子隐在火中,朱雀无法发现,待得看到他时,姜一枫已然冲到了它的面前,就见寒光一闪,姜一枫手中繁星全力挥出,将朱雀之头砍下,朱雀随即化为一道赤烟,缓缓消失在夜空之中。
姜一枫除了朱雀,心中稍感安定,回身再战蚩尤。方才蚩尤见姜一枫被朱雀所困,便专心对付轩辕无咎,轩辕无咎左支右拙,险象环生。再看不远处,白虎与酒葫芦对敌,跳踉大吼,声动天地,正斗的不可开交。
蚩尤眼见姜一枫除了朱雀,反身再来交战,手一挥,四象之剑带着火焰,向姜一枫当头砍下。姜一枫此时感觉体内罡气流转,比之往日更为浑厚,因此越战越勇。他见蚩尤挥四象之剑砍来,不闪不避,双手挥繁星迎上,两剑相交,姜一枫脚下地面震裂,他咬牙挺住。
蚩尤沉声道:“姜一枫,吾念汝乃是吾之后裔,故此一再忍让,汝若再不知进退,休怪吾手下无情。”
姜一枫咬牙答道:“我之所为,乃是为天下百姓,虽死不敢退。”
蚩尤傩面后两团烟雾一般的眼睛紧盯着姜一枫,半晌,缓缓道:“好,吾便如汝所愿。”
蚩尤手中四象之剑挥起,再次砍下,重逾千钧;他同时挥动长刀巨锤,左中右同时袭向姜一枫。另一面,他挥动巨斧、长枪、三股叉,分战轩辕无咎。
姜一枫独自面对四象之剑已感吃力,三般兵器如闪电般同时袭来,他情知抵挡不住,闪身堪堪避开四象之剑,用繁星架住巨锤,却终不能避开长刀。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长刀将姜一枫右臂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姜一枫咬牙再上。另一边,轩辕无咎也已几处负伤、血染灰衣。不远处的白虎与酒葫芦相斗,倒是一直不相上下。
三人在山顶好一番激斗,余下众人要么负伤在地、要么被点穴道,也无力起身再战,只好默默观战。
猛听得远处一声高昂啼叫,众人抬头看时,东边朝霞泛红,一轮红日即将涌上天空,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辰时。方才那一声,乃是雄鸡打鸣。
此时蚩尤已使出全力,在山顶宛如一尊巨神,手舞六般兵器,直震得地动山摇。姜一枫与轩辕无咎此时全身多处负伤,已成了两个血人,只是两人心中一般的想法,宁死不退,因此两人犹自浴血苦战。
姜一枫与轩辕无咎虽身体多处负伤,但有一股坚定信念支撑,因此体内罡气丝毫未觉减退,反而越战越觉浑厚。战到后来,两人速度越来越快,繁星剑与虎头斩魔枪上罡气吞吐,几有三尺。斗到分际,姜一枫用两个分身引开蚩尤手中的长刀巨锤,又用空蝉术引开蚩尤的四象之剑,真身冒险直冲至蚩尤身前,跃起空中,一剑刺中蚩尤的肋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剑身直没入蚩尤身体,直至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