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红桃君2024-08-11 16:426,706

  秋日斜阳,但照在漠阳关上,却是一片肃杀。本是庄严肃穆的边关要塞,上头似乎朦朦胧胧笼着一团雾气,压得漠阳士卒喘不过气来。

  本是要生火造饭的档口,各营领了晚上的炊米归位,七八十只灶口滚动黑烟,待往后便是宵禁了。这便该是一天里最安稳的时间,校场上却人头攒动,情绪浓烈到隐隐有要冲突的架势。

  “散开了!本官最后说一遍!”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校场中央传来,“此人散播造言、混乱军心,杖八十军棍都是轻的!谁要有求情的,那就是同党,有胆就来试试军法!”

  说话的年轻军法官持着藤鞭昂首而立,目光阴冷地扫视着校场外围拢的一干士卒,对面那些灼热愤怒的视线打过来,还以轻蔑一笑。

  他身后的刑木上正绑着一人,被拨去衣裤,隐约能看到身后血肉模糊的惨象。这人头软软地垂着,上半身也软软地垂着,被刑木架着才没有倒,若非是时而有一个冷颤,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具尸体。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打也打完了,为什么不放人!”这一问得到了不少响应,士卒群情激奋,往校场里挤,若非校场守卫阻拦,都要冲上去了。

  军法官神色陡变,鞭子笞在地上发出爆响:“大胆!轮到你们教本官做事了!”

  被绑着的大汉是午时被抓起来的,军法官称是得了此人同乡的揭发,以造言乱军的名目要他的罪。期间军法官套话问他是受谁人指示,这汉子倒是硬气,结结实实挨了八十下,也一声不吭。军棍打完了,人只剩下一口气,军法官却又扣着人不让走,晾了人半天不给治伤。要是等到夜里气温骤降,人必是捱不过去的。

  其实那大汉也没说什么犯忌讳的浑话,不过是议论了几句间谍案的闲话。小兀贺叩关一事,距今已有七日,间谍案始终未告破,审案官甚至连间谍赤狐的作案手法都没有破解,案情玄之又玄,军中自然非议不断,已出现狐妖作祟的风闻了。眼下漠阳关局势大变,新统领下令严整军纪,正是需要杀鸡儆猴的时候,有不开眼的送上来,军法官当然不会轻饶。

  校场外站着的士卒多是大汉的同乡,等了半日已是怒气难消,听到这话终于爆发了。怒意像大堤绝了口子,什么难听的叫骂都朝着军法官招呼,若不是为数不多的几名守卫紧握刀柄震慑,真就要冲进去救人了。

  丘八骂人实在难听,那些字眼纵使泥菩萨来了也要被拨撩起火气。眼高于顶的军法官何时吃过这等亏,气急败坏地喊着“反了反了”,夺过身边守卫的刀,拔出鞘来要劈人。

  就在被夺了刀的守卫愣神的功夫,谁都没意识到即将发生的血案,刀都要劈到人头上了——斜侧方一只手伸出,牢牢箍住军法官的刀,再不向下走一寸。

  “哪个不开眼的……”军法官回头看清那人的面孔,怒骂变成惊疑的叫,“萧卫长?”

  “闹得这么乱,你怎么做事的?”萧木松开手,低头活动着手腕,“这里出什么事了。”

  眼前这人是萧衡的亲卫队长,以前也任过军法官,行事颇得士卒敬重。年轻的军法官犹豫了片刻,解释道:“这帮人不服军法管教,我不过施以小惩,便要纠结作乱。依照军令,此举是为造反!萧卫长,我不好生惩戒这帮狂徒,军营都要翻天了!”

  “不错,无端群聚滋事,确实是要施以惩戒。依照尚军令三十五条,这些士卒不携兵甲、未抗上令,理算是寻事乱纪。怎么到你这就成了造反?”萧木声音转冷,“论军律,我比你熟。”

  “萧卫长,这帮人聚众谋私、实在是无法无天了。漠阳关几时出过这等乱子?分明是有人包藏祸心。张参将有令,战事当前,有违令者必要严惩不贷、以示三军啊。”

  这话听着在理,萧衡治军有方,军营向来不会有大面积的生事

  萧木也不接话,把话题转了个调:“军法官若有悖律令,判处私偏者,该当何罪?”

  军法官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迟疑着答:“按律同罪论处。”

  后面的士卒听出来萧木似乎是在为他们撑腰,叫喊着要放人。萧木狠狠瞪了一眼,斥道:“都给我闭嘴!你们是哪个营的,大敌当前了,还敢在这里闹事!”

  一瞬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你们这副泼皮流氓的嘴脸,丢的是漠阳关的脸,丢的是将军的脸!将军辞官不过三日,你们就乱成这样,是要让胡狗耻笑我等吗?”

  在场不少人面带愧色不敢直视萧木,老将军萧衡在军中威望无二,萧木把老将军抬出来,论谁也没脸皮说自己没错。

  “你上前来。”萧木点了在最前头的小兵,“我记得你,你叫刘康吧?谣言生事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兵犹豫着上前来,拱手说:“回萧卫长,那人是俺兄长刘禄。他没有谣言生事,不过是说间谍就藏在漠阳关里,再不抓到他大家都要遭殃。”

  赤狐一案牵连甚广,营中严禁对此议论。军法官疾言厉色道:“放肆。此案哪能容你们这等小人议论,哪来的什么间谍!”

  “朝廷不都说了,就是有间谍!叫什么赤狐狸的……”

  “行了。”萧木打断刘康,把话转向军法官,“私自议论军事,理应是判他八十军棍。既然打完了,便放人吧。”

  军法官额头滑落几滴冷汗,硬顶着道:“萧卫长,上官有令,我实在不能……”

  萧木冷笑一声:“上官可命你把人折磨死?不过七天时间,营里已经杀五人、抓十三人,罚者更是不计其数。到底是军法森严还是士卒顽劣?你看看聚在这里的士卒,人要是冻死了,是你一个军法官能收场的吗?”

  军法官把头埋下去,闭上了两眼,也闭上了嘴。萧木叹了口气,又问刘康:“方才辱骂上官,有你吗?”

  “有……”

  萧木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得刘康眼冒金星:“以下犯上,该罚军棍二十。来人,执棍!”

  两个守卫目光一碰,架着刘康便用军棍轮番击打他后腰间,每击一下声音都响而亮。军棍打是死棍和活棍都有门道,用劲不同发出的声响也不同,在场一些老兵油子都听得出来,这是力道算是轻的,是诚心放水了。

  “你们都给我听着!胡人就在关外候着,谁的心思不在杀敌,却想着祸乱军营,我萧木第一个不答应!这两人触犯军纪,就当严惩,打完了棍子给我带回去,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的下场!”

  “尊令!”场外的士卒齐刷刷道,整齐划一可见军队之姿。

  军法官长叹一口气,面露愧色地说:“多谢萧卫长成全。”

  “打完了去医馆领几贴伤药,记在我头上。”萧木摆摆手,转头便走了。

  随手化解了校场的矛盾,萧木却轻松不起来。这几日来,营中冲突状况频发,军法官的镇压手段愈来愈烈,弹压之下人人自危。七日前关外的屠杀令尚军士气大跌,赤狐一案又迟迟不得进展,漠阳关的局势只会更加混乱。

  这个赤狐究竟是什么人?所图为何?

  萧木怔怔地望着天空,碎琉璃般阳光的直洒洒地铺在路上,也没几片云遮着,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愣神之际,远处似有一人叫住他,仔细一看,是同为萧衡亲卫的臧豹。

  今日是轮到臧豹当值的,这时候跑出来找自己,多半是府里出事情了。萧木猜的不错,臧豹带来的是坏消息:“木哥,有帮将领聚在府前闹事,说要请将军归营。”

  萧木神色阴沉得可怕:“不知死活。”

   

  萧府不过方寸大小,和寻常百姓的院落别无二致。说是府,也算抬举了。

  原本漠阳关是有将军府邸的,萧衡一向不喜铺张,便把府邸拿出来做练兵之用,自己则搬到城关角落的院落里来。小门小院的土墙不高,声音也隔不住,萧木一直颇有微词,始终觉得失了将门威严。

  萧木赶回萧府时,门前已是闹哄哄地吵成一片,混乱与草市吆卖无异。

  聚集于此的是群身形彪悍孔武的汉子,萧木识得这些人,多是漠阳军中的伍长、什长等低阶武官。此地不是营中,众人便都卸了甲,换成一身劲装结束,腰板笔挺的,显出肃杀之气。

  这帮武官神情激愤,正与挡在门前的亲卫萧三贵争执着,大有越理越乱的苗头。为首的高瘦汉子名唤陈千鹏,职任三营骑将统领,正是赤狐案疑犯之一的亲随。一双鹰目锐利,瞪得萧三贵脊背发凉:“张参将公报私仇,实不把我们当人!将军素来宽仁恤下,这时候怎么会不站出来,定是你等推诿阻拦!莫要拦着我,我要亲口和将军诉冤!”说话间,靠前的几人缓缓往前逼近,意欲趁机破门而入。

  “这是将军府,谁人放肆!”

  萧木一声暴喝,回头来的众武官立刻鸦雀无声,齐刷刷行礼:“见过萧卫长。”

  萧木穿过人群,目光扫在每一个人脸上:“将军是待罪,不是赋闲!你们还聚在这里,莫是要闹事不成?速速离开,我不追究。”众人面面相觑,见为首的陈千鹏毫不动摇,便也无一人退走。

  又是一人上前来,郑重行一礼,才缓缓开口:“萧兄,叨扰将军实非我等本意,只是漠阳关不可一日无主。张参将朝令夕改、大肆改编营制,关外军情如火,怎么禁得起这般折腾。我等请愿,请萧将军体恤子弟,重掌军议!”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一众武官也是异口同声的应和。

  萧木冷哼一声,不作回应。

  上前这人名唤墨葛,是萧木经年好友。其父墨里棋乃是萧衡将军的首席幕僚,亦是赤狐案的疑犯,故墨葛也在请愿之列中。他有功名在身,重义好施,虽不是出身军伍,在军中也人缘不错。此时众人推举他出来,也是看在他与自己好讲话。

  至于墨葛所说的张百里参将,他原是萧衡的副将。在萧衡引罪辞官之后,这几日里军中事务便由他代为管辖了。

  张百里与萧衡不同,整一个满脑肥肠的庸才,平日里素来只知两件事:吃酒和吃花酒。萧衡清楚此人德行,暗削其军权做个光杆副将。张百里也乐得清闲,日日寻欢,如今已是胖得连甲胄都系不上了。军中将领对其作风颇为鄙夷,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张百里是棘州总督张芒的远亲,摆明了是来混军功的。加上张芒与萧衡素来政见不合,彼此势如水火,漠阳关里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与张百里这种货色有交集。

  历来兵家最忌将帅不和,张百里未曾争权,本也相安无事。可此刻战事紧急,萧衡辞官,却是丢出了个大烂摊子。张百里顾不上前方战事,倒是忙着趁势打压萧衡亲部,大搞结党营私,折腾得军营鸡飞狗跳,士卒多有怨怼。从今日这阵势来看,张百里有多不得人心,可见一斑。

  萧木低声喝道:“将军挂印封金,就是要替子弟们担下粮草失期的罪责。此事朝廷自有决议,你们聚在萧府前哄闹,是要把将军置于何地?再者说了,张参将行事自有军法规诫,尔等却在此置喙妄议,按尚律当领刑杖!”

  萧木在军中一贯颇有威信,这一番话下来,不少武官都脸色戚戚,做势要散。

  反倒是墨葛这儒生面无惧色,梗着脖子说:“那审理间谍呢?张参将手段酷烈残暴,凡有嫌疑者皆施以酷刑不分昼夜,水米不能进,鞭子都打断了几根,狱中不知生死几何!间谍是谁还不知道,就先对付起自己人来,弟兄们得有多心寒!况且嫌犯中有人同为参将,张参将理当回避,他怎有权如此擅专,这也不合军法!”

  萧木一咂嘴,戏肉来了。

  西胡间谍赤狐就在漠阳军中,此事已人尽皆知。赤狐连续三次行动露出了些许马脚,军方已经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四人之内。

  张百里接任统领职使后,查出间谍正是首要事务。接连审了五日,审讯工作毫无进展,为此张百里不惜施以重刑,据说都把人打废了。消息传到军营里引起轩然大波,嫌犯中有几人与张百里向来不对付,在寻常士卒眼里,张百里分明是公报私仇,尽显丑恶嘴脸!萧府门前聚集的这帮人无一例外,全是赤狐案嫌犯的亲朋部旧,对张百里的行径深恶痛绝,这才敢在将军府邸前滋事的。

  墨葛语调悲凉接着说:“萧将军爱兵如子,我等受将军恩泽,视其为再生父母!如今军中徒生非议,将士多疑虑将军丧子过悲不能理事,才有宵小之徒犯上作乱。既为子弟,哪能令将军声威蒙尘?萧公子虽然牺牲,但我等漠阳将士还在、军心还在,不可让小人毁了将军苦心经营的关防大事。哪怕是为了此,墨某也要面见将军陈情,还请萧卫长成全!”

  慷慨陈词间,墨葛已经是泪眼婆娑,末了一挥袖,重重地拜倒在地!

  萧木没来得及扶住墨葛,只得侧开身避之不受。一旁的陈千鹏使着眼色,武官们有样学样,纷纷跪拜下去,几要散去的人群又聚拢起来了。

  萧木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始作俑者。都说书生巧舌如簧,墨葛分明是为其父求情,倒被说成替将军挽节,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可算不差。只是这么多武官也掺和进来,用强不可取。他长叹一口气,局面闹到这一步,怕是不好收场了。

  伏倒这一大片人得不到回应,索性僵持着不动,摆明是事先约好了豁出去不要脸的,牢固得似是长在地上了。

  萧木也不慌张,盯着人群半响,也不作声,盯得人心里发毛,躁动着想抬头了,突然就拍着手放声大笑起来,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连臧豹和萧三贵同样满腹疑惑,萧木笑得不合时宜,怎么联想这意味都是嘲笑居多了。陈千鹏耐不住性子,一拳捶在地上:“你这是何意?笑我等不自量力?”

  等的就是这句,萧木止住笑声,亮出早就琢磨好的法子:“间谍迟迟不招供,牵连他人,我亦是心急。只不过萧某有一愚见,倒是认为可比眼下僵持更好。”

  陈千鹏一脸的狐疑:“请萧兄赐教。”

  “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找出间谍。军情重案牵扯诸多,张参将就是上点手段那也是应当的,就是将军去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周围这时到处起了一片低语的哗然。这些武官不是没想到这层,但想到至亲至近之人无端遭受酷刑,这些是非道理又全然顾不上了。人在绝望时会习惯性忽略手中稻草的分量,不撞南墙说得简单,真到了这一刻,便是撞了南墙也是没法回头的。

  陈千鹏面色郁郁:“你别卖关子了,除了将军,还有谁能阻止张参将?”

  “谢兄可有听说过总督大人派来的监察使?”

  墨葛思索片刻,皱眉道:“我记得是姓陆……陆大人?”

  关外战事告急,总督张芒已发领兵北上。总督府大军明日辰时将至漠阳关,届时与漠阳守军合兵,直抵关外十八寨。出关是箭在弦上的事,但赤狐这根掌中刺却迟迟没有拔除,张芒对此很是不满,特指派监察使一位前来协助司审案子。而据传令急递,这名临危受命的监察使是总督府的参谋陆允仄,官至棘州假兵部司马。

  急递是昨日戌时到的,按理监察使最迟今日午时也该到了,但张百里率众将在城门外三里地苦等了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人影。张百里哪经得起这般,便气呼呼回去了。军中都视作笑谈,想是一官还有一官高,监察使是要摆个下马威,谁料现在临了黄昏人还未到,这便有些奇怪了。阵前失期,按律当斩。这位陆大人哪怕就是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腿,也该差个人来报信吧?如此悄无声息,不禁引人遐想了。

  有人说监察使路遇山匪劫持丢了性命,有人说案子差不多也是死路一条,监察使是畏难遁逃了。按萧木的推测,这位监察使或许早就到了漠阳关内,只是隐藏了身份。监察使和张百里同是张芒的亲信,按理说该穿一条裤子的。但张百里能力堪忧,赤狐案颗粒无收,引起了张芒的不满。这个不同寻常的信号或许代表着,张百里已失了总督信任,这才有特派监察使之事。

  名为协助,实为监督。

  陈千鹏也不是傻子,眼珠转了几转,马上明白了意思:“萧兄是想说,狗咬……二虎相争,是吧?”

  张百里的烂事多了去了,萧木也有风闻,但要能搬倒他得要有充足的证据,这就需要众武官想办法了。反正那位神秘的监察使总要现身的,若抓住机会从中挑拨,张百里自会被踢出案子——至于监察使用什么手段审讯,这就不是萧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只需要考虑如何驱散这些闹事之人,并且,他已经成功了。一众武官得了点拨纷纷露出醍醐灌顶的神采,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怎么能挖出张百里的黑料来。陈千鹏感激地向萧木一抱拳:“多谢萧兄指点,我这就去准备。”也不知是准备什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武官们也跟上,转眼间萧府门前人散了大半。

  也有没走的,一直默然无语的墨葛独立在那,显然是没被忽悠到。

  萧木找借口支开臧豹和萧三贵:“这么大动静,可别惊到家里人,你俩去看看。”两个弟兄会意,默默进了门。

  四下再无他人,萧木收起了假模假式的笑脸,面对旧友颇为无奈:“墨兄,你清楚我为人。若是能帮,我萧木第一个就去讨公道来。”

  “萧兄,你有你的难处,我该体谅你。”墨葛尖瘦的面颊挂不住一丝笑,深陷的眼眶里尽是失望,“时局动荡,军中人人自危,我又能再求谁?”

  “墨先生只是有嫌疑……这到底是审讯不是刑罚,多少人都盯着案子呢,张百里也不敢失了分寸的。”

  墨葛的眼神像一柄利剑,钉在萧木身上:“父亲受牢狱之苦,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安心干等着。也罢,不难为你萧兄,我这个举人在这里也不值钱。我可以给你跪,也可以给张百里跪。他要是再折磨我父,大不了我溅他一身血!”

  “墨葛!”萧木几乎是吼出来的,“现在你是当家的!墨先生岂会容你做蠢事?”

  “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人吗?书生功名屁用没有,那就只剩匹夫一怒了。”墨葛冷冷一笑,读了十数年的圣人书,这人却还是狂生作态。

  萧木最头疼,轻着声音和他讲道理:“想想令堂,想想你幼弟幼妹,你总要为他们考虑。总督给的破案期限是明早,保不齐今夜就抓到赤狐了,多等一晚总不迟吧。”

  提及家人,墨葛瞬间萎靡了下去:“萧兄你断过不少军案,若是案子由你破,或许明早还来得及……可惜不是你,便宜了那西胡畜生。”

  可惜不是你审案。

  刺痛,一阵刺痛,从萧木的右手腕处传来。

  他勉强控制住表情,把话题引开:“这么大变故,令堂身体可还安好?”

  “自从父亲被捕,就三天没进过食,昨天哄着可算是吃了点粥,又是吐了……我娘她……唉。”墨葛强笑道,“不说了,出了这么多事,你比我难过。方才都是我失言了,请萧兄不要记恨。”

  “哪有的话,我晚些便去看望令堂。墨兄定要保重。”萧木行一礼,目送着墨葛瘦削的背影一步步走远。

  不光是墨葛,赤狐案牵连的死伤众多,三支运粮队的同袍、十八寨抵抗的军民。漠阳军中至少有半数士卒失去了至亲,而他们仇恨的对象,连真身都未现。这笔帐,根本算不完。

  

继续阅读: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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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司·夜烬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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