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夜脑仁突突突的跳,跳的他心烦意乱。
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风云残卷,半磕着,仿佛垂了一层薄纱,影影倬倬。
还不待他抬头,博亚嘲弄的嗓音就在他头顶砸了下来:“这句话你还真敢说。”
尾音伴随着一声刺骨的冷哼,带着十足的戾气。
博亚像是听到了多笑的笑话般,阴沉的脸色透着莫测的惊悚。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气极了,神色凌冽到极致:“你是有多大的脸可以让我等?这件事你们瞒了我二十多年,二十多啊,让我妻离子散,不动,是因为不知道,可既然我知道了,你们谁还可以让我等?谁有资格让我等?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在老子眼里你们屁都不是一个。”
凶狠的话语并没有消散他眉宇间的戾气,反而更甚。
一字一顿仿佛自胸腔里崩裂出来:“在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敢指望我等?到了现在我让人没生剐了你们,已经是我隐忍的极限,而我的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比谁都清楚,都别他妈的在老子面前装蒜,老子没那份耐性。”
彼时,冷世君的视线又落回了博亚身上,唇角抿的紧紧的。
半握着拳的指尖松松紧紧,深缓了一口气道:“你是想现在就见她吗?不用提前跟她说一声?是我把她叫过来还是说你过去见她?这件事在见到她之后你又该怎么解释?她对你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你现在就这样见她?”
事情必是复杂的,不管是身世还是身份。
她被苏婉抚养,现在还是冷家的儿媳。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乱成一团毛线,太过错综复杂的牵扯,择都择不开。
冷秋夜半磕的眸子在听到这些话时一下子就抬了起来,瞬间投落在冷世君身上。
后者没看他,闷持微扬着下巴等着博亚回话。
博亚被冷世君这样一问,倏地没了声。
一张因怒气横生而染红的脸色划过短暂的错愕。
别看他叫嚣的厉害,自他知道了有某人的存在,他一心想着要见人,可从来没脑补过见到人之后的反应。
现在就见她吗?
见到人他该说什么?
又如何冲那人介绍自己?
是端着笑还是像普通父母一般?
普通父女又是什么样?
他压根就不知道。
还是一上来就介绍自己说,你好,我是你二十多年未见面的爹?
那以前的事又该怎么张口解释?
是说自己被骗了,以前完全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还是说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以前没能看护好你,以至于给了贼人把你掳走的机会。
光是想想那场面,博亚硬生生的就延伸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很是幼稚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因为它莫名跳的有些快,紧张。
诚如冷秋夜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想过,完全没准备见到人以后该做些什么。
博亚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莽撞要人,忘了见到人之后的解释和介绍。
她相信了故事,认他还好。
如果不认呢?
更糟糕的是他连解释的故事都还没准备好。
其他人都没想到博亚会在此时禁了声,一时之间氛围陷入沉寂。
冷秋夜敛着眉眼,心底盘算着这件事最坏能到什么程度。
他不认为苏流萤会因此而离开他,就算她会呕气埋怨他,至少是不会离婚的。
最多跟着这个男人出一趟国,然后个把月的见不到人。
再然后以这个男人难缠的程度,会在国外待个一两年。
他死缠烂打的不放弃,折磨着自己让她心疼。
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他就跟着她耗时,总要_求着让她原谅。
只是……免不了会有伤害了。
冷秋夜闭了眼睛,心脏隐隐有股疼在侵扰。
免不了会有伤害这句话太轻巧,它的程度有多大,他根本就无法想象。
否则他又何苦极力隐瞒,不想捅破呢?
就算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法子,毕竟血缘摆在这,他也依然自私的不想捅破。
冷秋夜只感觉自己似是被大水淹没了口鼻,波涛击打在心间,让他无法承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婉低缓的嗓音乍然响起。
音质浅淡的扔下了一个深水鱼雷:“她叫流萤!”
简单的四个字,博亚如遭雷击,整个人站在那里宛如雕塑般,彻底失了动作和语言。
他的眼睛睁的很圆,手脚僵硬木纳,瞳孔却发生着大海涨潮式的收缩,大脑在一瞬间空白。
没了思绪,没了视线,没了听力,更是没了心跳。
此时的博亚宛如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呆的不成样子。
精致的隽容晦暗不明,黑白相错,辩不出情绪。
冷秋夜一颗心却是沉了,格外的沉。
在场的除了冷秋夜,没人知道博亚和苏流萤的相识。
更不清楚博亚曾对那个印象中温婉柔和的小姑娘产生过让他恼怒的错觉。
所以苏婉继续传来的声音一如那会的轻缓平淡。
呼吸清浅:“长的很漂亮,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她姓苏,就是被我收养的那个孩子。”
再平常不过的几句介绍,博亚心底却荡起了极怒的风暴。
他的拳头攥的死死的,青筋爆起,周身的恶气就像刚从地狱走出来的恶煞,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他出身于真正的贵族,不说他的成就跟经历足以造就他王者睥睨天下的气势,纵横捭阖。
单就他的出身而言,天生自带高高在上的威慑感。
寥寥数语,却宛如重锤,砸碎了博亚整个世界。
在博亚冲着苏婉说了狠厉的话语之后,她就没了再看向他的勇气。
所以在苏婉说这些话时,自始至终眉眼都是敛着的。
对博亚此时如处在暴怒边缘的老虎的神色无所察觉。
只听她继续道:“我收养她是在她八岁的那年,这些年她生活在我身边过的很好,她很聪明,学业拔尖,工作没有她处理不来的,为人处事随和,温淡的个性和她母亲一样,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却是最重情的。”
说到这里苏婉清浅的声音顿了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