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和书生刚想退回房间去牵红线,看见刚刚退下去的小厮又带了一位歌女来。
他来到台上唱歌的女子身边耳语了两句,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后来的那位歌女迅速上台补位,继续在那片喧闹的环境中歌唱。
角落里的公子也起身离开,出于好奇,池雨叫上书生一起跟着那位公子来到客房。
说也巧了,这公子的客房刚好在书生房间隔壁,两人闪进书生房间,正好偷听墙角。
公子客房里。
女子抱着阮,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听说公子觉得外面太吵,破费让我来此演唱,实乃静姝荣幸,请问公子想听何曲?”
“前朝白居易的《长恨歌》,姑娘会唱吗?”
“会唱。”
这个叫静姝的女子轻拨阮弦,微启朱唇,没有了周围的喧闹,那清越的歌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动人。
公子闭目静听,如痴如醉。
池雨也被这充满感情的悦耳歌声打动,不觉潸然泪下。
一曲罢,公子还沉醉在歌声里,片刻之后,他击掌赞道:“白居易写《长恨歌》,原是批评唐明皇重色误国导致安史之乱,但是经梨花姑娘的歌喉润色和感情处理,我仿佛听到了一曲凄美的爱情绝唱,实在妙哉!”
“多谢公子谬赞,静姝不胜惶恐。”女子抱着阮福了一福,“公子还有想听的曲吗?”
“姑娘还不知我名讳吧,鄙人谢延,西京河南府人士。”
“奴家唐静姝,襄阳府人士,自幼丧母,父亲再娶,继母不容我,姨母见我可怜,接我续养,去年姨母生病体弱不能再劳作,我就出来卖唱。”
“姑娘在这样的场合卖艺属实不易。”
“虽有人言语轻薄,但奴家性格刚烈,当今官家对奴籍管理严格,不允许私自虐待家奴,所以虽然我贱为歌女,只要坚拒轻薄,义正言辞,那些狂妄之徒一般都会收敛自重。”
谢延点点头:“我对姑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唐静姝抬眼看了谢延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恭敬答道:“奴家不曾见过公子。”
谢延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无妨,姑娘喝茶。”
唐静姝纤手接过茶盏,揭开茶盖,轻轻地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动作娴熟优雅,根本不像家贫沦落到卖艺的人。
“姑娘本是官家小姐吧?”谢延轻轻开口。
静姝略略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平复了下来:“算不上官家小姐,奴家父亲是宜城县县丞,母亲在时,也曾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自小也曾熟读诗书,谁知造化弄人。”
“姑娘的父亲是叫唐显吗?”
“正是家父,公子怎知家父名讳?”
谢延微微一笑:“姑娘可愿脱离奴籍?”
“当然,公子可是要......”她顿住了,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我不为姑娘赎身。”
“啊......”唐静姝嘴角勉强挂着的微笑变得僵硬而苦涩。
“我要让姑娘的父亲亲自来接姑娘回家,给姑娘恢复官家小姐名声,然后我再堂堂正正登门求亲。”
唐静姝猛地抬起头,刚才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点亮,但仍充斥着不敢相信的恐慌,她声音微微颤抖:“公子何以为奴家做到如此,莫是拿奴家寻开心?”
“我家舅舅正是襄阳府府尹,我想,直系长官让他去寻女儿脱掉奴籍,他应该不会不允吧。”
“天下女子千千万,官人何以愿意娶静姝这样一位身份低微的人。”
“我也说不清楚,我见你第一眼就感觉似曾相识,听了你唱的《长恨歌》,除了感动心里更有隐隐的抽痛,仿佛这曲子唱的不是明皇和杨妃,而是我和你,所以,我一定要解救你。”谢延认真地说。
他看见静姝的脸飞上红霞,也不觉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做掩饰,继续道:“直接赎你虽然最简单,但是我的家庭可能无法接纳我娶一个歌女,但如果是娶一个官家女子,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反对。”
听到这里,静姝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珠。
她站起身,对着谢延深深地福了一福:“官人如若真的能救奴家,对奴家来说就是再造之恩,奴家甘愿当牛做马,一生报答官人。”
这厢房里。
池雨听的是怒火中烧。如果不是书生死死拉住她,她现在应该冲到隔壁房间去质问这个“负心汉”了。
“你别拦着我,他这样做对得起陈姑娘吗?简直是狼心狗肺!”
“我的祖宗,你小声点,陈姑娘是他前世亏欠的人,他只有在忆尘香的作用下才能想起前尘往事。今世的谢延并不知道他前世亏欠陈姑娘啊!”
书生见池雨缓和了一点,接着道:“而且我有一种直觉,这个唐静姝应该就是陈如云的今世。”
“真的?”
“嗯,极大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谢延也算弥补了他前世的亏欠,我们还是用红绳看看吧,你不是拽了他的头发吗?””
“那你先松开手啊?”
“哦......”书生烫手似的赶紧放开池雨的手,尴尬地笑了笑。
待池雨摸出头发,书生如法炮制,系红绳,看水盆。
果然,水盆里显影的陈如云的今世,正是隔壁的唐静姝。
那眼下只要拿到唐静姝的头发,绑在红绳的另一头,第一桩续缘人任务就算完成了。
想到这里,池雨豪迈地说:“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