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深看着贺如雪手中的玄金箭,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儿,用食指指着剑锋,说:“居然有涂山竹的灵核,你们还真干得出来,剥灵核一回生二回熟啊!”
贺如雪震惊地看着万羽,万羽悲怆地说:“是阿竹自己喂了玄金箭,因为青雘灵力,玄金箭才认主小壶,师伯,你走吧!这身体的主人,可是你的徒孙,你于心何忍!”
“走,我走哪儿去?相柳复活我的时候,我就在这条蟒蛇体内,上回想抢紫芝瑶草,被你差点打得魂飞魄散,幸亏有个复生法阵在,我还能出来!这回我就弄个火枣,你叫这小子差点把我射成筛子,要不是吃了几个和尚尼姑的心头血还有点灵力供我夺舍,我就交代在这里了!徒孙怎么了,伺候伺候师祖不行么?”李妄深说得分外理直气壮。
贺如雪一听钱薇竟是被唐旧所害,气不打一处来。她再怎么不学无术,也知道夺舍一旦超过七日,李妄深原本的三魂七魄必然要消散,就算穷尽大罗金仙的所有仙术道法,不要说复生,连拼回残魂投胎都做不到。
“师祖伯伯,得罪了!”贺如雪见状,不愿意多废话,就算两败俱伤,她要把李妄深的元魂救回来。
“停停停!这样吧,各退一步,我让这小子的魂魄出来,我寄宿休养,不伤他分毫,这样也好,相柳那厮找不到我,就没法驱使我干这干那!烦死那死泥鳅!”李妄深认怂的速度十分之快。
万羽略一沉思,看了贺如雪几眼,她的心思,万羽一清二楚,便道:“师伯,夺舍生人绝非长久之计,如今你复生为妖,不如还是寻个草木鸟兽妖变,只一条,不杀人,徒侄徒孙绝不为难与你。相反,你助我等诛杀相柳,我可助你炼出碧藕金丹,渡劫登仙。”
“妖变,这倒是个主意,我在宜梁寺那林子里的时候,那小花精的灵体甚为不错,如今还留在那法阵里,你们速去取来,我就用那百合的灵体妖变。”李妄深听了万羽的提议,竟然被说动了。
贺如雪看了眼万羽,不悦地说:“那复生法阵找不到解法,如何能取出灵体?合合已经够惨了,你还要占着她苦苦修炼多年的灵体。”
“反正那可怜的小花精已经魂飞魄散了,留着也是白便宜相柳,不如便宜我!破复生法阵还不简单,用瞬灵钻入法阵,逆转行咒就破了!这么容易,还要问我,莫藤把你们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李妄深不屑地说。
万羽郑重其事地问:“是瞬生莲池的元灵?”
“不然呢,那可是关尹子祖师用赋魂珠凝出最厉害的元灵,天下没有比瞬灵更快的东西,”李妄深说到这里,摇了摇扇子,叹气道:“哎,你们两个废物,就这点本事,哪能打得过瞬灵让它认主,我都奈何不得。”
贺如雪想起李妄深带她到天元地宫里,在瞬生莲池前教她用摘莲花,抬眸道:“李妄深可以,一招万仞飞鹰摘下一朵莲花,他只是不会术法没有灵力。”
“哟,看不出这小子真有能耐啊!不愧是我徒孙!”李妄深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恋道,然后一侧眉毛挑起,高兴地说:“那我可让他的魂魄出来主宰身体,我俩现如今魂魄相通,他可使用我的妖力,给你们两个时辰时间,把这事儿办妥了。如若不然,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谢师伯成全!”万羽作揖,颇为恭敬道。
贺如雪听罢更加不高兴,凭什么惯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师祖伯伯,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妄深就像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半刻钟他就醒了,我们走一趟!”万羽看了眼李妄深,心中有数。
“爹爹,你为什么要骗我?”贺如雪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父亲,有些伤心地说。
所有的记忆,从碎片到拼凑出些许有意义的片段,每想起一件事,就更让贺如雪扎心。
万羽原本想去拍拍女儿肩膀的手,抬到半空中,又自觉不该,转而拍到了树干上,怅然若失道:“你如今知道这一切,难道能改变什么?不过就是更多痛苦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做到底,干脆别让我抓妖,别进六扇门!我一辈子都没可能知道真相!”贺如雪生气地吼到。
万羽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子,又仿佛看到了涂山竹的身影,可是她并无涂山竹那般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冷静。
“我想过让你过普通人的一生,从你选择成为贺如雪那一天,我甚至不打算让你看到那幅画!可是,相柳复生愈演愈烈,你继承了青雘狐衣,玄金箭只向你认主,除了你,没人能奈何相柳。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看着你母亲白白牺牲吗?”万羽语重心长,眼周的皱纹都因说这几句话变得更深。
贺如雪看着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握,又变回了那支狐尾形状的银钗,看起来颇为素雅,不像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会戴的钗子。
原来,这是母亲呀……
难怪总是在危险的时候,想起她。
贺如雪眼里噙着泪,滴在钗子上。
相柳的致命一击,原本对准了团成一团的小小九尾狐,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了蓬松的九条尾巴里。
涂山竹飞扑过来,硬生生替她挡下了强悍妖力里裹挟的玄金箭。
随着一声惨叫,涂山竹泪眼盈盈地望着地上的小白狐,一团的狐火从她眉心燃起,她消失在弥漫全身的炽昧真火中,箭簇上随即燃起了金红色的炽烈火焰。
小小九尾狐抬头,哭喊着:“娘亲!”
玄金箭掉转箭头,一箭射穿相柳最大的蛇头,炽昧真火随即烧掉了那个蛇头,相柳惨嚎逃窜。
玄金箭掉落在地,融入了九尾狐的身体里。
贺如雪终于明白,为何李妄深当初用钗子扎伤她,这能令小清灰飞烟灭的玄金箭,却令她毫发无损。
冥冥之中,母亲依然在保护她。
“爹爹,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们?爹爹!”贺如雪伤心欲绝地问。
“相柳想要得到青雘狐衣和朱雀翎,我们一家被它从北疆追到江南,又逼回了扶风湖,那一天他假意中我的调虎离山,却回到了扶风湖袭击你们。我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昏死在三清观,我把你带回终南山的路上,又遇见了相柳,为了保护你,我引开相柳,等会回来找你,你已经不见了……我花了好多年才在终南山找到你!”万羽无奈地解释道。
更多的苦楚,他默默咽下去,不愿再多说。
那一天他回到三清观,看见残破的道观,不省人事的小壶,在小壶体内感应到涂山竹的灵核。
大雨倾盆,平日微风徐波的扶风湖,风浪惊人,他跪在风雨中失声痛哭。
可是,他的阿竹回不来了。
“爹爹,爹爹!我想要娘亲活过来!”
小壶撒泼大哭,一如眼前已经长成婷婷少女的贺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