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香凝姑娘
曼卿2021-06-21 11:003,159

  他们听贺如雪这么一说,反而大惑不解,若说整个敛房只有那具尸体怨气妖气纵横还尚可理解, 完全反过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李妄深是一副贺如雪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

  贺如雪看他们这样儿,就指了指丹田之处,说:“这儿没了。”

  “你是说,元神没了?”魏主簿双手一拍,表示“啪叽”没有了的意思。

  在道家认为,元神存于丹田之处,也是灵魂转世之根,倘若元神寂灭,也就是这个生命彻底消失在世界上。一个人的灵魂只要没有去投胎,元神就还在人间,带着前世的污浊与记忆,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元神被忘川水洗净,往日种种就流入忘川,又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这可不是普通妖怪所为,以百合妖与太极宫猫妖的能力,做不到。”贺如雪耸耸肩,很无奈地说。

  赵捕快走近那具石棺,灰白色草木灰里的男人样貌不俗,安详地闭着双眼,如同睡着了一般,细密卷翘的睫毛比西域女子还要好看,若非死去多时,周身皮肤有些褶皱,看起来也与沉睡中的人无异,赵捕快挽起袖子,轻轻掀开死者的胸腔,指着袒露的脏器道:“万大人曾说,此案非同小可,但他不便轻易插手。验尸说是说没有明显异常,其实有一点,我并无十足把握,这算不算异常。”

  赵捕快说得很谨慎,魏主簿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将双手探入死者胸腔里,取出略显干瘪的心脏,继续说:“我为死者心脏放血时,发现他心脏挤出来的血,较之同体格的男人,要多出一倍左右的血量。以我做仵作多年经验,我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同僚间询问,大家也说没遇见过。可是人若处于极度紧张害怕的时候,漫血灌心也是有可能的,要不然怎会有人惊惧猝死。怪就怪在,一个睡着的人,是不可能被活活吓死,难道做噩梦被吓死吗?”

  赵捕快不像魏主簿伶牙俐齿,但是很认真地把他的疑惑解释给贺如雪听,生怕贺如雪听不明白。

  “那可未必,你们知道夺舍么?”贺如雪问。

  李妄深等人诚实地摇摇头,这等术法奇绝诡异之术,顶多是听说,远远谈不上知道。

  “一个妖怪想占用一个人的身体,就吞噬或者驱逐这个人的元神,夺舍一瞬间是极为可怕的,完全有可能被吓死……所以夺舍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不像附身那般,只要压制住寄主的元神,妖怪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猜,夺舍失败,那个妖怪第一时间逃了。”贺如雪说罢,看了李妄深几眼,可是她有些心虚,于她而言,贺如雪——就是糊糊夺舍的对象。

  “受教了!”赵捕快将心脏放回了黄少爷的身体里。

  李妄深看了看尸体,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他身上会没有妖气呢?”

  “平常我们所说的妖气也好,怨气也罢,这些阴邪之气都萦绕在丹田附近,你把丹田当成土壤,元神当做雨水来看,没有元神在,丹田成了沙漠,不管什么气都在沙漠上待不住。你看看这里其他的尸体,人虽然死了,只要灵魂尚在,曾经下过雨的元神依然能有微末的灵力滋养丹田,所以若是被妖怪害死的,或者怨气过重,都能被修道之人感应到。不然,你以为那些闹鬼的事情怎么来的,最终要送走厉鬼,无非是打灭元神,或者超度轮回。”贺如雪也很耐心地回答。

  李妄深似懂非懂,这听起来就有些艰深,习惯性地扇了扇扇子,把草木灰扇了起来,扑得满脸灰白。

  贺如雪嫌弃地捂住口鼻,一溜烟窜出门外,咳嗽了几声,不满地说:“李司丞你也太不讲究了!”本来是想说他好歹也是个司丞,竟然做事这么不细致,话到嘴边觉得说他太重,鼓着腮帮子念叨了这么一句。

  李妄深赶紧过来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问题!”

  “得了得了,走,去大牢里看看那位姑娘去。”贺如雪对敛房里还没走出来的魏主簿喊道。

  赵捕快抱拳道:“贺司丞,我留在此处重新查验尸首,看看是否还有其他未曾注意的细节。你们去吧!”

  贺如雪点点头,也就不多说什么,魏瑜带路,李妄深紧紧跟着贺如雪。

  去往大理寺天字号牢狱的路,颇为复杂。先要从六扇门穿过演武场,在大理寺马房旁的铁蒺藜围栏边验身,卸下身上所有铜铁尖锐之物什,连簪子也不许带进去。这可给贺如雪犯了难,她是绝不能把银钗交给别人保管的,哪怕是大理寺寺狱,这东西能把妖怪扎死,普通凡人就更别说了。贺如雪手里攥着簪子,左右不是,李妄深与魏瑜已经走在前头了,她还站在寺狱身边纠结犹豫要不要把簪子交出去。

  李妄深一回头,看贺如雪这样子,立刻折返跑回她身边,说:“贺司丞,钗子交给我,我在此处为你保管,你同魏主簿下去吧!”

  “嗯!”贺如雪抬头看着他,感激地点点头,把钗子放在他手里,长发披肩,只用系带扎住脑后的发束。

  魏瑜对着小跑过来的贺如雪,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理寺监牢的铁闸门打开了第一道。

  踏入铁闸门之后,整个视线都暗了下来,几乎一片黑暗,只有两边墙壁上燃烧的火把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油料燃烧的焦味,还有潮湿发霉的酸臭味。铁闸门之后,是三条甬道,魏瑜带她引路走向左边这条,在甬道门口魏瑜在道口踩了几块地砖,然后提着裤脚走在前面。这条甬道的地板并非平地,而是高出水面的错落石墩,水里似乎还游动着什么东西,发出嘶嘶嘶的动静。贺如雪正准备轻功飞过去,被魏瑜叫住:“不能,必须走石墩,你要是飞过去,水里的机关会射出蛇毒,没人能活着走完这条路。”

  听他这么一说,贺如雪吐吐舌头,乖乖地拎着裙角跟在魏瑜背后。

  从上到下走了莫约半个时辰,贺如雪感觉就宛如过了一年那么漫长,一开始还能在甬道两边听到些哀嚎,嘶吼,走过数百级阶梯绕转了不知道多少甬道走廊后,已经寂静无声,却越来越明亮。所谓天字号地牢竟然是在地下凿出一个又一个方形石窟,每个石窟相隔甚远,石窟相连的通道间密布机关,通道间站着守卫。而石窟内部,灯火通明,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椅,一张石床,一个尿桶。看起来条件比地字号和人字号好很多,地字号和人字号多是几个犯人关在一起,拥挤肮脏。天字号的寂静与寒冷,与传说中极北之地的雪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冷啊……”贺如雪忍不住还是打起了寒颤,牙槽抖得咔咔作响。

  走过最后这条通道尽头,方格状巨大黄铜牢栏横亘眼前,牢门之中还有个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小门旁边还有个半尺不到递送食物的方形门。

  黄铜上的铜绿锈迹斑斑,而一个穿着桃粉色长裙的女子盘腿端坐石床上,一动不动,地上遍布用铜绿刻画的曲谱,神情哀婉呆滞,像一尊淡漠的敦煌佛像。

  魏瑜向守卫出示了自己大理寺主簿的令牌,守卫为两人打开了牢门。

  “香凝姑娘,魏某带缉妖司的贺司丞前来讯问。”魏瑜走进去,轻声说。

  虽然声音并不大,却在石窟内回响不断。

  “见过贺司丞,见过魏主簿。”香凝姑娘缓缓睁开眼睛,走下石床,向两人行礼,声音清脆如山间溪水流过。

  贺如雪走近她,才发现她肤如凝脂,苍白得简直毫无血色,虽然鬓发散乱,眉眼娇柔,宛如两朵开在桃树上的花,传说中美艳不可方物的萧月仙,当真是比那些艳俗女妖还要好看百倍,既有少女之清纯,又兼有万种风情,脸蛋上还有未曾褪去的婴儿肥,看起来与贺如雪年纪相仿。若是稍稍施以粉黛,不必弹琵琶也足以颠倒众生。

  “萧姑娘不必多礼,手腕能不能给我看看?”贺如雪说。

  不知是这个要求,还是“萧姑娘”三个字震惊到了她,她抬眸间,瞳孔大震,可还是淡定地将手腕递了过去,手腕上戴着一个墨色的玉镯。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子。

  贺如雪一摸到她的手,如被火燎烧过一般弹了回来,她没来由地害怕,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身上有一股力量,强悍,霸道,却又不属于妖力。

  “怎么了?”魏主簿见她神色异常,问道。

  “此事我须禀告万大人再定夺。”贺如雪脱口而出。

  “贺司丞,奴家有何地方不对?”香凝姑娘温柔地问。

  “萧姑娘其实有四十岁了吧!”贺如雪说。

  魏瑜诧异万分道:“不可能啊,她当年才十二岁,至今应该三十四岁才是。”

  永葆青春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却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实现了。

  “贺司丞英明,月仙的确四十岁。处斩之日十八岁,为了保住性命谎称十二,当日毒酒并未要我性命,却是令我沉睡十五年,待我醒来时就在这教坊中,更名做香凝,入了伎籍。奴虽不知来龙去脉,未免遭杀身之祸,所以未曾提及身世。全因此次无妄之灾,才漏了底,可惜……”香凝姑娘回答道。

  可惜,力保她一条小命的是当朝宰相萧瑀。

继续阅读:第二十七章 美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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