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万大人似乎瞒了我们很多事情。”李妄深在走回六扇门的路上，对贺如雪说。
贺如雪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忙了那么久，连口热茶都没喝过，她已经无心去深究师父到底瞒了多少事，连她的身世都可以瞒着，还有什么是不能瞒的，师父不愿意说，就是有他的考量打算吧，贺如雪噘嘴说：“那不很正常，我们也有事瞒着他啊！该去吃饭了……我饿了……”
李妄深带着贺如雪去昨天的面摊吃面，好家伙，贺如雪一个人吃了五大碗，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李妄深吃完自己的面，看着她前面垒砌起来的空碗，心中暗想，这要不多挣些银两，怕以后娶了她喂都喂不饱。
“干嘛……”贺如雪看他盯着自己发愣，戳了他一样。
李妄深摇摇扇子，说：“没事，你吃，吃饱为止！”
“吃饱了，我又不是猪，走！”贺如雪一抹嘴，心满意足地说。
李妄深正要掏钱时，被潘老伯拦住，老伯说：“贺司丞昨晚在内人口袋里放了碎银子，这都够你俩吃上半年了，无功不受禄，这半年你在我这摊上随便吃就是。”
“别呀，给你们的拿着就是了，不用那么客气！”贺如雪一脸天真地说。
“行！”李妄深却答应下来，拉着贺如雪走了，潘老伯欣然看他俩离开。
贺如雪边走边问李妄深：“你干嘛要答应！人家多不容易啊！”
“潘老伯夫妇靠一双手养活自己，你行善是好意，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虽有些人因贫苦作恶，更多的普通人，安贫乐道，愿意予求两全。”李妄深解释道，他说的虽是潘老伯夫妇，却也是他那体弱却咬着牙靠浆洗绣织养了他多年的母亲，还有那个一贯温和淡漠的师父。
也许是万羽提到了旧事，李妄深想起了故去十年之久的师父，当年，母亲肺病咳晕在街上，他以为母亲要死了，瘦小的他抱着母亲大哭，寅元道长路过救活了母亲，还说李妄深根骨奇绝，要收为弟子，希望母亲将自己送养给他。
其实李妄深学什么都慢，有一次练了很久死活学不会开扇之技，生自己的闷气，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吃饭，师父才说，他本就是资质平平之人，只是师父实在看不下去母亲孤苦贫病还要养活一个孩子，又怕他母亲坚辞不受，才这么说。
师父对李妄深从没过什么期望，要他平平安安长大即可。他呆在天元道观的日子里，母亲就算一贫如洗，依然竭尽所能送一些东西给道长。李妄深自此更勤奋练武，希望能继承师父衣钵，回报抚育之恩。而生在豪门人家的魏瑜，虽然一同寄养在道观里，师父对两人别无二致。
所以他能理解贺如雪出身富贵之家，未曾挨过苦厄，行善不曾考虑过受恩者的感受。
“妄深，你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贺如雪心里十分动容，碍于要不是在街上，真想冲上去亲一下。
被温柔对待过的孩子，依然满心温柔。
“好么？人家都说我活阎王呢！以后有你受的！”李妄深故意逗她。
“呸，手下败将，又打不过我，克你哦！”贺如雪得意洋洋地说，两人恰好走回大理寺，正要往六扇门方向去时，贺如雪一扭头说：“要不你回去帮我把卷宗料理了，我去永安渠那里走走！”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以后办案都得一起，听话！”李妄深说。
“听你大爷，我连师父的话都敢不听，走了！”贺如雪才不管那么多，说罢就跑。
李妄深快步追上去，说：“胡闹，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我的人，保护你是我的本分。”
“本分个鸡蛋，离了你我还活不活！又不是卖身给你了，哼！”贺如雪嘴上不乐意，心里还是倍感温暖。
“可我不放心，让我陪你嘛……”李妄深学起她撒娇的口吻说话。
贺如雪没料到他来这一出，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叩他一个爆栗子，说：“行了行了，去去去！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恶心不！”
“不恶心！”李妄深嬉皮笑脸地说。
“那卷宗怎么办？师父肯定赶着要去禀告圣上，咱们放师父鸽子不太好吧！”贺如雪提醒道。
“你在马厩等我一会儿，我去文事房找魏瑜说一声，他最擅长了，不妨事，以前他替我代笔多了。”李妄深说。
贺如雪点了点头，自顾去马厩等他。
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恍如梦里，她都觉得一切发生得有些不真实，她摸着枣红马的马鬃，回忆着上午，不自觉地笑。
“走了，傻笑什么呢？”李妄深过来，见四下无人只有她一个，捏捏她滑嫩如鸡蛋的脸，亲昵地说。
“讨厌！”贺如雪怪嗔了一句，然后说：“我们从礼泉坊萧家废墟那一带沿着永安渠往下走，那妖兽身上的妖气我能感应到，多少能寻到些线索。”
“好，出发！”李妄深满心欢喜地说。
两人策马来到萧家别院的废墟，贺如雪从现场的血迹里感应妖气，那相柳虽然潜入水中逃走，永安渠中还残留着他的妖力。
“沿着永安渠顺流而下，我们乘船吧，这样我感应得更准确！”贺如雪提议。
李妄深随即去附近找了艘渔船，给了些铜钱，两人上船，贺如雪站在船头，感应着水流里微末的妖力。李妄深倚靠着船板，摇着扇子欣赏永安渠两岸的美景，渔夫豢养的鱼鹰盘旋在他们头顶，撑着船的渔夫还很有兴致地唱着歌儿。
渭水碧天无忧愁，南北东西任遨游。
靑篛笠，西洲头。
水月茫茫锦鲤游，蝴蝶翩翩寻庄周。
长竿也在手，老天不能留，船过千岁秋，瑶姬梦为俦。
李妄深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为这首歌儿，在心里偷偷的换了词，春潮如雪浸兰舟，不载渭水半点愁。
“不好，快靠岸，快快！”贺如雪发现了异常，紧张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