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深……”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诧异地看着他,说:“是她……”
可是当着这些不快的面,她不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她?”李妄深双眉皱起,说。
他想起了孟明镜说过的话,“当日,与贺如雪一同妖化的那条蛟龙,吸取了全蛟龙族之力,本被鼋龟镇压于南梦溪,妖蛟利用龙吟引诱凡人解开封印,逃出升天。蛟龙嗜食人心,食一心便生一子,她如今又有雷霆金印在手,盛宠在身,全然奈何不得。”
这答案昭然若揭,就如同写好了名字。
可贺如雪却震惊了,她不敢信,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往漕渠里倒了多少夜香,臭死了!”长安县衙的捕快在象草丛里发出了抱怨,边说还用手捂着鼻子。
“愣着干什么,去看看怎么回事!”孙捕快厉声命令道。
“是是是!”
贺如雪又不信邪似的,再次用手去触碰那块石头,还没有靠近,依然被电了一次,只不过她所感受到的刺痛比上一次小了很多。妖邪不在附近,沾染妖气的石头,也无法狗仗人势太久。
李妄深把贺如雪拉到身后,他握着扇子,轻轻敲击了石头一下,石头本能地射出细小的电弧,兰舟扇的扇坠也同时亮了起来,他手腕上的印记随即散出一道光吞噬了射向李妄深的电弧。李妄深确认了这电光妖力的来源,就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
“你们来看看,那是团什么?”
“找个兜网,捞上来看看!”
贺如雪朝着他们嘈杂呼喊的方向看去,漕渠上方竟然有强烈的妖气,如黑云一般笼罩着这一片,翻覆涌动。然而,这黑气范围倒也不大,她顺着源头看过去,就在东南边,但是视线被高而粗壮的象草挡住了,垫脚也看不到东南边有什么。
“把这些杂草砍了!”李妄深命令道,他闻到了那股无法形容的臭味,忍不住用扇子扇扇味道,臭得令人反胃,比尸臭还恶心,仿佛是鸡蛋和大粪混在一处沤烂了般。
所有人抽出自己的佩刀和佩剑,将比人还高的象草、芦苇统统砍倒,一路走到漕渠河边,岸边的土地已经逐渐变得松软潮湿,深一脚浅一脚全是淤泥,大家将象草踩在湿地上,避免陷进淤泥里。
找来兜网的捕快,在其他人的协助下,把河水里飘着的一团黑黢黢的东西捞了上来。
“河水都是这玩意儿染黑的吧!”
“太臭了!什么东西!”
“哇……”
大家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东西,七嘴八舌议论着。说来也奇怪,这东西捞上来之后,漕渠的水又清澈了许多。
贺如雪走过来,这滩东西就像是一团黑色胶质,沿着黑色深浅能勉强看出一点轮廓。
“呕……”
好几个人忍不住在一旁吐了。
“让我来!”李妄深随手抽出一个捕快的刀。
贺如雪压根没听李妄深的话,已经一剑戳了下去,不料那东西竟射出强烈的电弧,李妄深二话不说,抓住贺如雪的手,卸劲除剑,电弧顺着剑身打在李妄深手上,被腕间的白光吞噬。
“你身上,有龙晶石?”贺如雪明显注意到了李妄深的异常之处,她以为是李妄深至今还带着龙晶石,可是李妄深一贯身上就不喜欢挂着太多丁零当啷的东西,最多在腰间挂两个玉佩。
李妄深摇摇头,低声解释道:“回头再说。”
“这东西怎么处理?”贺如雪看了眼旁人,便咽下了怀疑。
“你身上可是有龙晶石?”李妄深问。
贺如雪撸开袖子,还真从手腕上取下一串黑色半透明的珠子,递给李妄深。
李妄深用剑尖挑着珠串,靠近那坨黑色胶质,虽然依然不断有电弧射出,却都最终没入了珠串中,并没有沿着剑身袭击李妄深。李妄深索性将珠串丢进那团东西中,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把这坨黑乎乎的胶质给裹起来。
“拿个盒子过来。”孙捕快吩咐道。
李妄深将这东西丢进木盒里,脱手之时,他看到这东西中间有些地方的黑色异常浓郁,如山水画中,外层是掺了水的墨汁,而中间却是用浓厚纯墨画出来的一样。
“得找魏主簿看看,他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什么。”李妄深对贺如雪说。
“那你先回去,我去那个地方看看。”贺如雪指着东南方向。
“孙司直,你带回去,跟魏主簿说一声,我随贺司丞去那边看看。”李妄深对孙捕快说。
孙捕快点点头,一旁长安县的小捕快们插了句嘴,道:“那里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个尼姑庵,感业寺。皇家禁苑,不让进!周围围起来了,没围的地方都是荒草树林,御林军、金吾卫和长安巡捕都要巡守的地方,苍蝇都飞不进去。”
“是么?苍蝇飞不进,未必别的飞不进。”贺如雪不屑道。
李妄深赶紧扯了扯贺如雪的袖子,暗示她不要蛮干。她在冰棺里躺了十年,并不知道这些年朝堂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感业寺,是个讳莫如深的地方。
贺如雪有些不痛快,她感觉李妄深从昨夜到今天都是怪怪的,这恼火窝在心头,让她很不爽地狠狠甩开李妄深,一言不发瞪了李妄深一眼,然后沿着漕渠方向走去,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诶,你惹贺司丞生气了?还不追上去。”孙捕快看出了些许端倪,把李妄深朝着贺如雪的方向推了推,然后对周围的捕快们说:“留几个守着,剩下跟我护送证物回六扇门。”
“是!”大伙应下来。
李妄深看了大家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贺如雪看他跑过来,气鼓鼓地问:“你烦不烦,不要管我!”
“孟少卿叮嘱我,随身保护好你!”李妄深解释道。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贺如雪更生气,道:“他说你就听,我叫你别管你就不听!我是你下属,话就不管用了,是么!”
“不是不是,我真的担心你,害怕再一次失去你。”李妄深脱口而出。
“我是妖,如今你介意,便不用你担心我的死活,不过,谢谢你诚实,我不用自欺欺人。”贺如雪冷漠地说。
李妄深知道总会要面对这个问题,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