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漫长的一夜,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在客房的床上,李妄深穿好衣服起床,贺府的下人们早就忙碌起来了。
“李大人,小姐吩咐厨房给您备下早膳,用完早膳,车轿送您去府衙。”仆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说道。
李妄深打开房门,问:“你们小姐呢?”
“小姐吃过,已去了府衙。”下人老老实实回答。
李妄深顾不上吃饭,忙朝着府门大门跑去,恰好看见老态龙钟的贺老爷正在院中练八段锦,他还是停下脚步恭恭敬敬作揖,贺老爷微微一笑还礼,李妄深忙不迭跑出去,解下门口车轿的马匹,慌忙解释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马夫也不敢说什么,握着马轭,挠挠头。
李妄深赶到缉妖司时,天边熹微,贺如雪身着六扇门的官服,盘腿坐在地上,正在仔仔细细看那堆案卷,鬓边的碎发垂落耳畔,她用修长的手指将发丝掖回耳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指着案卷一行行划过去,一页翻过去,好似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些沮丧地抬头望了一会儿房梁屋瓦,突然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像个木头似的矗立了很久,她从脚望到头,还能有谁。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贺如雪泄气地放下案卷。
“我惯来不久睡。”李妄深跨过门槛,站在离她一丈外。
“这么多案子,从哪个开始办起?”贺如雪指了指满地的案卷。
李妄深走上前,弯腰从一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案卷里拿出一个卷轴,正要打开的时候,外面响起晨钟,他朝外看了一眼。
“不好了!不好了!”王捕快从外头边喊边跑。
长安县令挽着下摆补花,匆匆忙忙跟在王捕快身后。
李妄深探头一看,他们还抬着一具尸体,蒙着白布,鲜血淋漓几乎把白布染成了红布。
贺如雪正要跑前去,被李妄深拦住,他严肃地喝令道:“我来!你别动!”
缉凶司的捕快跟长安县衙的捕快跟在抬尸的仵作后面,四合院里密密匝匝站了一大群人。
李妄深抬头,发现六扇门的天罡阵昨夜被狐妖闯破后,残光激烈闪烁,这些残光普通凡人看不见,隐约有数道妖气紧箍天罡阵,导致天罡阵激烈反抗。
是狐妖的妖气吗?那狐妖看起来不像有如此能力。
“李大人,刘公子死了!这可如何是好?”长安县令焦急万分道。
这话把李妄深从思考中拉回来,他伸手触摸尸布,布上妖气纵横,登时李妄深手腕上的鹤羽亮了起来,他腰间的兰舟扇发出轻微震动,瞬灵仿佛在害怕什么,拼命挣扎。
李妄深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尸布,刘贤枫双目圆瞪,胸口碗大个洞,黑黢黢地敞开,血液已经不再流动,但还未凝起,显然刚死不久。
“在哪里发现的?”李妄深问。
“玄武门西北方向,感业寺漕渠河边。属下派人问过刘将军府上,昨夜刘公子原本宿在平康坊花盈楼中,楼里老鸨龟奴无人看见刘公子出楼。刘将军已上朝鸣冤,李大人请速破案,否则圣人必要怪罪。”长安县令说着便跪了下来,这十年间剜心的案子,都交到了六扇门缉妖司。
以往没个结果便罢了,刘将军这等儿子被柳树砸了都要到皇帝跟前闹个说法的德行,若不给个明明白白的交代,怕是大理寺上下都要被闹个鸡飞狗跳。
贺如雪一看这刘公子,很快想起来,十年前那个骄横公子。
……
“哟,谁家的小妞儿,生的不错,陪本公子喝两杯!”
“你算老几,配跟本小姐喝酒?”
“嘿,有脾气,我喜欢!”
“怎么,是皮痒了?长安城里还没人敢对我动手!”
“哎!我敢!我就喜欢这种有难度的妞儿,劲儿大才有味道!”
“呸!”
当时,贺如雪一言不合,灵力灌入掌心,便将永安渠边的柳树连根拔了出来,一口气扔到这登徒浪子身上,当场砸得他和随扈口吐鲜血。
之后的恩怨闹到朝堂上,不过赔钱了事。
再见刘公子却是这副惨状,贺如雪一时之间感觉恍若隔世,站在李妄深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先送到敛房里,仵作验看。贺司丞随我去感业寺,王司丞去花盈楼,把所有人录个口供。赵捕快陪县令去金吾卫军营,询问昨夜巡逻是否有异样。”李妄深当机立断,给大家分配好任务。
“喏!”大家应下来。
“还有,你,去文事房,叫魏主簿立刻备卷,呈送孟少卿。”李妄深指着吴森,补充道。
贺如雪点了点头,李妄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虚,又从人堆里拽出孙捕快,如今是缉盗司的司直。位居老司丞之下的二把手,李妄深便对孙捕快说:“你脚程好,陪我们去一趟。”
孙捕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脚程好与去感业寺勘察现场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是统带的命令,直接应了下来。
三人一同策马朝着玄武门赶去,孙捕快骑在两人中间,被李妄深和贺如雪不时飘过来的目光穿过,他感觉怪怪的,要么骑快点,要么故意落下半步,就不想夹在两个人。
一来到玄武门外,长安县令安排好的捕快赶紧给三人引路,他们下马一同朝着漕渠方向走去。
越朝着漕渠走去,象草高得几乎要没过头顶,大家只得踩在前面捕快已经蹚出的路走过去。
贺如雪一路看着脚下的路,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那里能明显看到一具尸体压出来的人字形痕迹,以及满地的血浆,如一朵放射状的殷红的花。
“刘公子应该是被凌空扔下,后脑砸在这块石头上,所以这块石头上还有颅骨碎片齑粉和脑浆残留。之后,便被挖了心脏,没了性命。”贺如雪小心翼翼避开血迹,指着地上一块染着红白液体的石头。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石头下方还有一小块碎骨头。
贺如雪走到那石头旁,正要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骨,猝不及防被什么电了一下,疼得甩了甩手。
她熟悉那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