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如雪把鞭子一扬,站在他身后,撇撇嘴,说:“你可想好了,对朝廷命官说谎,可是有代价的!”
屈罗怂在李妄深的背后,战战兢兢地看着贺如雪。
李妄深挠挠头,他倒是有点理解屈罗的害怕,这样凶悍的姑娘,搁谁谁不害怕。
“我不认识什么蛟龙!”鹿寻咬着后槽牙,硬是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这时,天空万里无云,平白一声炸雷响起,只见一道闪电劈下来,周遭瞬间冷得像冰窖一样,所有人呼吸都冒着白汽。
“你再说一遍?你不认识我?”
在鹿寻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女子,身材高挑修长,四肢如天鹅般纤细优雅,腰背挺得很直,杏眼柳眉,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死吗?”鹿寻虚弱地对面前的女子说,他的语气,虚弱中还带着几分怨怒。
“把人放了!”那女子直白地说。
贺如雪看着眼前的女子,认出来是昨夜在西北院中被夜萤石照得浑身发亮的女子,虽然没看清五官,可是她身上所透露出来气息,与萧月仙身上几乎如出一辙。她浑身上下,果真是没有戴着任何龙晶石。
李妄深上前走到鹿寻身边,颇为有礼貌地握着扇子行了个礼。
只见贺如雪毫不废话,一鞭子甩出去,那姑娘化出蛟身背后生生挨了一鞭子,发出了穿天透地的咆哮,尔后又化为人形,匍匐在地上,勉强站起来:“贺司丞,你非要冤枉好人吗?”
“冤有头债有主,迎客来酒楼被焚毁,十五条人命,总得有人要付出代价,不是鹿掌柜,那是谁?”贺如雪逼问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她话音刚落,另一手握决,低声念念有词,天空之中撑开一个橙色的结界将他们罩了下来,屈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去,刚好跑在结界外面。
本来屈罗想出去看热闹,可是在结界外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鹿寻瞪着通红的眼睛,额头上血管几乎爆出来一般,声嘶力竭地冲她喊:“你给我滚!你害死我了全家!你给我滚!”
“寻哥……”
“萧浅,你放过我!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鹿寻把脑袋抵在木桩上,近乎虚脱地喃喃道。
李妄深当时就想到鹿寻意识迷糊的时候喊的那两个字,浅浅。
果然,贺如雪的直觉没有错。
“缉妖司奉旨办案,来都来了,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咱们该法办法办,该放人放人。这位姑娘也是萧家人,那很清楚萧相国对此事的态度,一五一十交代了,说不定相国念在你是萧家人份上,留你一命!”贺如雪将鞭子折在手里,胸有成竹地说。
李妄深本想叫屈罗过来把鹿寻给放下来,一回头发现屈罗早就跑到了结界外,一时拿他没奈何,只能自己亲自动手去把鹿寻给放下来,鹿寻躺了五六天,加之浑身是伤,腿脚无力,根本坐都坐不起来,只能像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
“寻哥,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心痛得将鹿寻抱在怀里。
鹿寻用仅剩的力气挪动了几下身子,但没能挣扎出那女子的怀抱,有些没有包扎的伤口很快渗出血水,沾染到了女子的紫色衣衫上。
“萧浅姑娘,你与这鹿掌柜有私情,那天晚上撞见了鹿寻与夫人在一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直接杀了人家满门,连不相干的伙计下人都没放过,独独放过了鹿寻,这事情并不难猜。”李妄深敲着扇子,蹲下来对他俩说:“鹿寻生死,在你一念之间,你如实招供,鹿寻必死无疑,以萧相国的能力,只要将他调出病囚院丢入死牢,不出三日鹿寻就要烂在死牢里,破席子一卷丢到乱坟岗上。”
鹿寻悲哀地望了萧浅一眼,冷笑道:“私情……”
“是,是我做的。但我绝非有意,只是……那天夫人带着孩子来别院,我看见寻哥与她在一起恩恩爱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迷了心窍跑出来,夫人怒斥我,我无意中打翻烛台,本来想要救念溪,可夫人以为我要害她,抄起桌上铜镜砸来,我情急之下用魔灵弹开了铜镜,不知为何没控制住魔灵,一下子别院和酒楼瞬间起火,我慌了,只能将寻哥抛入河里逃生……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相信我……”萧浅哽噎着说。
“我不信!你早就动了将凝凝取而代之的心思,你就是要置她于死地!”鹿寻咬牙切齿地说。
萧浅听到他这句话,惊呆了,瞳孔登时震动起来,不可思议地反问:“寻哥,你竟是这样看我?”
“咳咳,你一介家伎,若非攀附上我,哪有机会翻身!”鹿寻咳嗽了几声,努力想要推开她,无奈实在没什么力气,空做挣扎。
萧浅泪眼盈盈,将他缓缓放在地上,嘴唇颤抖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错信了你!才会害得他们全都死了!妖女!你就是妖女!”鹿寻指着她大骂。
“我是家伎不错,可我的母亲是前朝的萧皇后,祖母是独孤伽罗,我是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杨浅!
我的丈夫宇文士及发动江都之变,弑杀父皇,窦建德要杀宇文士及,他为了逃命舍弃妻子投奔高祖。
后来,宇文士及在洛阳找到我,希望复婚,我自尽明志。
被八舅舅也就是今天的萧相国救下,将我安顿在福庆寺。
大唐建朝后,为免我与前朝有牵连,舅舅为我改名萧浅,让我以家伎的身份住在府中。
萧凝是舅舅的掌上明珠,我想取而代之?
你以为我没见过荣华富贵吗?
你以为我不曾是别人的掌上明珠吗?”萧浅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衣领间,她看着鹿寻,无比失望地说:“有什么用呢?隋朝还是亡了,你还是个负心的男人!我以为你与眼里只有权力的宇文士及不同,八年了,我甘愿不要名分,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原来,哈哈哈哈哈,你眼里还是只有那些虚妄的东西!”
这可把李妄深听呆了,这身世当真不得了,萧家果然非同一把,区区家伎竟是前朝公主。
贺如雪内心突然动容起来,忍不住扭头,看了李妄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