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如雪赶到无漏寺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闪电炸起,天色阴翳滚过几个响雷,太阳隐没在云层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无漏寺中平静如初,僧人照常诵经打禅,完全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这位师傅,请问,六扇门的万大人可曾来过这里?”贺如雪叫住前面匆匆跑过去躲雨的一位僧人。
那僧人跑到罗汉堂屋檐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不曾,只来了一位僧人,大理寺传话安置到我寺中。”
“找我么?小徒孙?”唐旧穿着明黄色的僧袍,斜斜地倚在栏杆上,双手抱胸,百无聊赖地问。
贺如雪如临大敌地赶到,本以为是惊天动地的大战,结果这般风平浪静……她松了一口气,整个状态都松弛了下来。
“谁是你徒孙,不要脸的妖孽!”贺如雪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他承认法寿尼寺的案子为他所犯。
唐旧一听这可来劲了,登时跳到跟前,呼喝道:“你师父都不敢拂我面子,你个小丫头这么嚣张!”
贺如雪鄙视地看着他,指着她手上那个亮晶晶的玩意,说:“给你戴偃铃叫不敢拂你面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造的偃铃,我当然知道!我复生在蛇妖身上有什么办法,这具躯体又是个不化骨,我看着这满寺的僧人馋死了,没吃都是给你师父面子!不过吃了也没意思,味道都不如那个小鼋龟好!”
贺如雪乍一听,有点不对劲,追问:“鼋龟?在哪里,是谁?”
唐旧摸了摸自己溜光圆乎的脑袋,无所谓道:“隔壁尼姑庵那个有头发的小尼姑啊!”
“钱薇?……玄寿大师呢?哪儿去了!又是你干的?!”贺如雪揪着唐旧的僧袍衣襟问。
唐旧歪着头,把这个小姑凉上下好好打量了一下,看不出鹤羽这么闷葫芦的小子竟能生出这般跋扈的姑娘,还别说颇有他在世为人时的风范。他嘿嘿笑了两声,摸摸自己的光头,故意凑近贺如雪的耳边,说:“你猜,你猜,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恰好,他注意到了贺如雪的这对红珊瑚耳坠。
贺如雪没这么好耐心,扫腿踢中唐旧的膝盖,唐旧当即摔坐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吃痛喊出一句,索性在地上一坐,无赖地嬉皮笑脸道:“你不扶师伯祖起来,我就什么也不说,诶,就是玩儿!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死了好几回!”
“哼!那挨鞭子吧,我就不信打不服你!”贺如雪一甩手,向晚夕长鞭空打出炸响,吓得经过的和尚们原地跳起来。
唐旧一看向晚夕,一骨碌站起来,道:“小徒孙有话好好说!咱们师出同门都好商量!”
“商量什么?玄寿大师人呢?”贺如雪又甩了一下鞭子,威胁道。
唐旧朝无漏寺外努了努嘴,可怜巴巴道:“外头说,外头!”
贺如雪环顾自周,也知人多嘴杂的道理,不耐烦地大步流星跨出无漏寺,站在寺庙门口等唐旧走出来。唐旧甩着手上的佛珠,不关佛珠怎么颠,铃铛自始至终保持朝下的状态。
“哎呀,你不就是明知故问么,这个复生法阵是为你师祖准备的,玄寿大师当然用来装你师祖啦!得道高僧,灵气嘭嘭嘭的!放心吧,那老和尚已经往生回不来了!”唐旧不耐烦地回答。
贺如雪恼怒地朝着地上一甩鞭子,向晚夕在地上打出非常响亮的声音,吓得唐旧原地跳起,咋咋唬道:“该说都说了,你这丫头,怎么那么不讲理!”
“我爹呢?”贺如雪赌气似的问。
“去见什么皇帝去了,要我守在这里,你师祖随时可能复生,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儿守着?”唐旧嬉笑腼颜地问。
贺如雪将鞭子收起来系回腰间,不悦地问:“我师父当初为什么召唤相柳,单只为了跟你斗气么?我不信!那相柳又为什么连同你一块复活,我总觉得你没安好心!不如,我替天行道,送你轮回去!”
“诶,小徒孙,话可不能这么说!”唐旧一跳三尺远,慌忙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我不说,我怕你听不懂。”
“那你猜,天狐的炽昧真火,能不能把你烧化了?”贺如雪走近两步,她现在发现,别的什么威胁都不好使,钗子变成的玄金箭就是大杀器,没有妖怪敢在炽昧真火前放肆。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你知道碧藕金丹吧,嫦娥飞仙吃的那颗。你师祖要炼一颗,紫芝瑶草、人参果、火枣、蟠桃为药引,混沌兽族的灵核,四灵兽的灵力。一颗就封神,天庭怎么着都要给个洞天福地安置。你别看我们是人,要修成仙,得四十九道天劫,万儿八千年,比妖可就久了!碧藕仙丹最实在,上天不给自己炼嘛!就这点事儿!”唐旧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贺如雪听得气不打一出来,什么破师祖,逆天而行竟就为了炼个白日飞仙的仙丹,害死了母亲,害死了那么多妖精。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阴谋,却就是一己私欲这么屁大的事情!
“相柳那个九头蛇的脑子是打结了吧,要它命的事情它还助纣为虐!你呢?你为什么会被复活?”贺如雪气鼓鼓地说。
“相柳刚召来时尚存心智,血洗唐门要挣脱控制。后来,就不知道你师祖用了什么法子,看样子彻底控制住了相柳……你师祖……他练碧藕金丹,是因为我无意抱怨过修仙太难,谁料他放在心上,召出相柳时我才知道他偷偷在做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劝,就死了呀!那……你说为什么……”唐旧说得有点底气不足,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这事情他还真不知道以贺如雪的年纪能否明白。
贺如雪一愣,脱口而出:“你们师兄弟还情比金坚?”
“他坚……我不坚!”唐旧慌忙摇头否认,这说起来可就尴尬了。
“呵,搞了半天,自家师祖才是最坏的那个!”贺如雪一跺脚,怨怒道。
唐旧跟着点头,笑嘻嘻道:“对!你是坏蛋的徒孙,就是小坏蛋!”
贺如雪一想,这师伯祖怎么那么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到底目的是何,是否真如他所言。转念一想,世上还有个知道真相的家伙,瞬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