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姐姐,你跟我走,快!”贺如雪当机立断,拉着伽荼就打算往公主府的方向跑。
伽荼的神色有些难看,她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小丫头,别白费劲了,你师祖伯伯我都拿偃铃没有脾气,她小小一个未成形的蛟龙能有什么奈何?!”唐旧抬起手腕,说。
贺如雪松开伽荼的手,一个人望着无漏寺的牌匾,她竟生出茫茫孤独无助之感,她不知道莫藤嘴里的父亲是不是那样,可是内心隐隐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也许真的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
万羽到底有多少事情在隐瞒欺骗她,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了。
“小徒孙,还在犯迷糊呢?”莫藤笑笑,说:“为什么在六扇门演武选试那一夜,太极宫的猫妖会闹事,闹得分寸不多不少,够你收拾掉,又能惹得皇帝有危机感?”
贺如雪手指一颤,是清清口中的母亲,浑身不是滋味。
“这出好戏,都围着你一个人演,就你浑然不觉。”莫藤点破。
贺如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厉声道:“我不信!你和那个死妖怪惯来颠倒黑白,想离间我和父亲!我不上你们的当!”
“这红珊瑚耳坠,你戴着不觉得,与你的青雘狐衣,不太相配?”莫藤饶有意味地指着贺如雪的耳饰道,乍听起来,还与本来贺如雪指责他的事情没有半分关系。
伽荼看着耳坠,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
“终南山山神竹姑仙子最好的朋友,就是这红珊瑚的主人就是猫妖阿蛮,妖变于三百年前南梦溪,百年前渡了地劫。要说这终南山若能出下一位登仙的妖怪,定是阿蛮。可惜了,阿蛮耐不住寂寞,与凡人生了个孩子,小妖清清。”莫藤如讲故事一般,说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贺如雪心头一紧,她隐隐约约知道莫藤要说什么了,在她看到母亲画像获得她另一半灵力时,大量的记忆和画面涌入了脑海,可是她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意味着什么,全是陌生的面孔和名字,前后毫无连贯,也无所意指,就像是在听一出新戏。
听到阿蛮这个名字,她脑海中记忆里的一段画面,似乎有了出处。
五十年前,终南山上,南梦溪畔,杏花微雨,一如此时四月天。
“阿姐,你说当妖有什么好,做人嘛多快乐,过一辈子,死了投胎又有下一辈子。妖啊,年年岁岁都是这样,修炼啊,当神仙啊,没趣死了!”阿蛮坐在南梦溪边的大石头上,赤着双脚拨弄溪水,身上薄衣轻纱,红白相间,既有少女的清纯可爱,又有娇媚风情。耳朵上挂着一串红珊瑚,手上戴着红珊瑚手串,映得她更加可爱。
涂山竹陪着阿蛮,一同坐在大石头上,道:“你投生为猫,又有幸修炼成妖,也是六道众生,何必执着生做人还是妖。那凡间芸芸众生,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却又羡慕当妖的自由自在,无苦无痛。”
“你怎么知道他们羡慕我们……胡说……”阿蛮小声念叨道。
“我是山神,山下那些凡人来山神庙里求神许愿,可不就是这些事,听都听厌烦了。等你渡了天劫,成了神仙,你也会知道的!”涂山竹安慰道。
“我不修仙了,我要去扶风湖,找到那个小修士!”阿蛮跳起来,指着西边,兴奋道。
涂山竹抬头看着她,不解地问:“什么小修士,你可别胡闹啊!”
“前几天,我在扶风湖遇见一个小修士,长得可英俊了!关键是,很善良!给我喂了好几条鱼!我看上他了!”阿蛮说起他,两眼放光。
“扶风湖哪有什么修士?”涂山竹诧异地问。
阿蛮坐下来,很认真地对涂山竹,说:“他说他来自青城山唐门,奉命来寻找蟠桃。王母娘娘的蟠桃,能在人间这种腌臜之地么!那小修士,可爱死了!”
“你哪里是羡慕凡人,你是思凡了!阿蛮,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妖和人不能通婚同育,这是要遭天谴的!”涂山竹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结什么婚,吃饱了才去结婚,我只是想陪着他,找找蟠桃!呐,阿姐,天澜珠子你收好,要是有人擅闯南梦溪,你就替我收拾他!”阿蛮将耳坠取下,郑重其事地交给涂山竹。
“黎山老母给你天澜珠,要你好生修行,你给我算怎么回事!就差一道天劫了,阿蛮你别胡闹!”涂山竹着急地说。
阿蛮抚着涂山竹的手,笑笑说:“阿姐,我只是出去胡闹一段日子就回来。天劫嘛,谁知道是生是死。要是死了,我总要不枉此生吧!”
“阿蛮!”涂山竹拿着这对耳坠,不知如何是好。
阿蛮化成了一只雪白的三尾长毛猫,一蹦一跳消失在南梦溪畔。
……
莫藤看贺如雪出神大半天,接着说下去:“那个与阿蛮生下孩子的凡人,恰好是他父亲最小的儿子,唐斯。哎,阿蛮这样妖力深厚的猫妖,哪是唐斯消受得起的艳福,过不多久,一命呜呼!阿蛮可干了件大好事!”
唐旧听到莫藤提起唐斯,一脸不屑。
“为了把唐斯救活,阿蛮去了蜀山禁地无上境,窃出《灵枢经》,复原了赋魂阵,唐斯没能活过来,赋魂阵里,复活了九婴,可惜那九婴太弱,灵核被我拿去做扇子了。你阿娘打上门,非要我们交出阿蛮,不打不相识,你阿娘才认识你爹鹤羽。你说,这是孽缘吧,孽缘……”莫藤自顾自说着。
贺如雪却没了听下去的兴趣,她只觉得一切都很荒唐。
可不知为何,猫妖阿蛮那句话,要是死了,我总要不枉此生吧!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阿蛮最终还是死了,死在自己娘亲留给自己的玄金箭下。她有了清清,算不算不枉此生了呢?
这都已经没有答案了。
“糊糊,到我这里来!”万羽不知何时,走到她俩身边。
伽荼本能地退让两步,贺如雪看着父亲,第一次觉得好陌生。
又或许,本身就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