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段渐趋平缓,大卡车频繁出入。每隔百米便能看见枯槁的电线杆,其下必设一处岗哨,顶端皆插着八闸当地的旗帜。直至最后一道岗哨,陆云信一行的皮卡车才被拦下。
陆云信望着两名身着迷彩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从左右两侧包抄而来,心中骤生退意——好家伙,这阵仗堪比军队。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欲与来人交涉,却见陈常平已推开车门,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
陈常平变着法儿地巴结,递烟时毕恭毕敬,说话时频频弯腰,那副姿态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当陈常平摸出那块玉牌时,陆云信便知此事已定,那可是卢飞亲赠的信物,岗哨见了自然放行。
“等一哈不要乱说话,听我尼。”
陈常平回到车上,语气陡然硬气起来,仿佛方才点头哈腰的人并非自己。
陆云信默不作声,活像个专职司机,只专注于操控方向盘。
驶入矿区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并非翡翠玉石的璀璨,亦非砖瓦聚落的烟火气,而是一片死寂的墓地。它静卧山脚下,腐臭与蚊群昭示着这里刚添新坟。
穿过墓地便是淘金者的营地,入目尽是脏乱:简易窝棚由木头与芭蕉叶胡乱搭建,歪斜地挤作一团。见有陌生车辆驶入,身形佝偻的淘金者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或面条,扎堆立在棚屋门口观望。
更有人当场注射药物,脸上那迷醉的神情让陆云信猛地别过脸——在这矿山上淘金本是耗损精血的苦力活,单凭泡面与面条根本扛不住?他们靠注射药物缓解饥饿,却仍做着挖玉暴富的幻梦,足见那卢飞是何等“大慈大悲”。
皮卡车驶过营地,真正闯入采矿场核心。尘土与机械轰鸣交织成一曲粗粝的交响:道路旁泥黄色的河水奔淌,两岸是层叠如梯田的排土场。
每一块“梯田”上,两三台挖掘机正奋力刨土,大卡车则将废土运往河边倾倒。
每当渣土倾泻而下,早候在岸边的淘金者便蜂拥而上,在泥土掩埋的风险中挥舞工具,于河水冲刷的废渣里疯抢残玉。武装巡逻队的身影随处可见,迷彩服与枪炮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最令陆云信震惊的是这露天矿场的景象——宛如末日废土。他甚至看见一名外国记者在两名武装人员的护卫下,正拍摄淘金者争抢玉石的画面。
“吱条河是从我们歪头山流下来,他们用来筛矿洗料。”
陈常平饶有兴致地解释。
陆云信闻言放慢车速,斜睨着那浑浊的河水,这正印证了他的猜想,待会儿谈判的筹码又多了几分。能在八闸地运营如此规模的玉石石矿,卢飞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手眼通天。
转入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后,皮卡车与淘金者们并行。
唯有在废渣中寻得玉石的人,才有资格踏上这条路。他们脸上洋溢着暴发户式的亢奋:有人捧着肉眼难辨的玉屑,有人则运气极佳,寻得拇指大小的荧光绿原石,仿佛下一秒便能逃离这炼狱,直奔大城市享受富贵。
水泥路尽头是一栋三层木构别墅,虽主体小巧,却配着宽敞的别院与停车场,场内车辆皆插着旗帜。
一股未被矿渣污染的上游河水被引入院中,与周遭寸草不生的采矿区相比,竟透出几分扭曲的田园意趣。
陆云信随意泊车,下车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诧异四顾:这矿山的权力心脏,竟未设任何防御,连道铁门都欠奉。
见淘金者们越过停车场往深处走去,他好奇跟从,才发现内里藏着一座大仓库——有人在此收购玉石:品相普通的按斤过秤,精品则现场估价。仓库旁还设有小超市,从生活用品到各类药物(D品)一应俱全,活脱脱一条血腥产业链。
“跟我来。”
陈常平昂首阔步在前引路,他特意将手枪别在腰间显眼处。
陆云信见状便知,这种地方自己就不要逞强了,还是先看看陈常平有什么说法,毕竟他和卢飞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