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陆云信骑着摩托车下了歪头山,他一路挂五挡,一小时四十分钟后,他驶入一段破旧的柏油路段。
路口有间修理店,是幢高大的竹屋,门外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轮胎与汽油桶——这是街头最后一栋竹屋。
进入街口,两旁的建筑与外界判若两个世界。
两条单行街道贯穿整个麻葱街,长约三百米,两侧皆是水泥砖房。密密麻麻的电线在房屋与电杆间交织成网,随处可见的广告牌(中文居多)、商标与各式各样的门面相映成趣。喧闹的街道上,车辆往来穿梭。
陆云信不禁感叹: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
他面前是一栋高楼大厦,左侧单行道尽头也矗立着一栋一模一样的建筑,街道正中央竖起一盏巨大的路灯。
两条主街背后,无数建筑或露头或藏尾,四通八达的小巷通往灯红酒绿的地下场所和平民窟。
陆云信骑着摩托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下车瞬间,热浪扑面——这与红板街被阳光直射的燥热不同,此处的空气黏腻闷热,预示着近期将有大雨。
他先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寻找信号,可能是卡的原因,信号时有时无。
“老板您好,请问可以打电话吗?”
陆云信进门时调整语气,用当地语言微笑问候,同时摸出身上仅剩的一百元现金,先打一个电话回家,再去找银行吧。
店内风扇轰鸣,货架上摆满该国自产的糖果食品,进口商品在另一侧大货架上,标价高得刺眼。
“一分钟十块人民币。”
老板是个穿宽衣短裙的女人,叼着冰棒瞟了他一眼,随手甩出一台座机——不用打量,只看现金就知道这是个外来客,不宰白不宰。
“喂,您好!”
电话那头率先开口。
陆云信听到老爸的声音,刚刚想回答,一个身材瘦高的斗鸡眼突然走过来,一把按住挂断电话。
“大哥,您先打。”
陆云信转头看了一眼,便知道来者不善,他双手捧着电话,递给斗鸡眼。语气缩回嗓子眼里,做出巨大的让步。
“老板,可以借点钱来打电话吗?”
斗鸡眼顺势发难,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就是在说:老子就是冲着你来的,放聪明点。
“好说。”
陆云信微笑着,人生地不熟,他纵使百般不愿,还是乖乖交出了最后一百块钱。看对方收下,却没有打电话的意思,他连忙转身想逃。
那人拿着R民币,凑到眼前上看下看,在这儿R民币可是稀罕物。
突然,一双粗糙的大手从身后捂住他的口鼻!几个男子挡在陆云信摩托车前,其中一个蹲下,拿出匕首刺破摩托车后轮,另外几个分别堵住前后左右方向。
“你们想干什么?”
陆云信后退一步,眼见所有路线被堵死,他马上改变态度,大声放话,随后趁着绑匪愣神,转身跑进便利店,反手关门,可他忘了里面还有一个。
一把步枪轻轻抵住他的胸口,斗鸡眼一手持枪,一手排起陆云信肩膀,变换姿势,枪口冲从陆云信胸口,转到后腰。
斗鸡眼排着陆云信,两人慢慢走出便利店,一辆面包车刚好停在面前。
陆云信还想挣扎求救,可人来人往,车来车去的麻葱街,大家视若无睹,没有一个人山前解救。
他被三个壮汉按在地上,冰冷的枪口顶住太阳穴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歹徒将他塞进那辆布满泥点的面包车。引擎轰鸣中,面包车一头扎进错综复杂的小巷。
车内,左侧大汉将匕首抵在他喉结上,右侧男人用手枪顶住他额角。
陆云信浑身冷汗浸透衬衫,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想起大学毕业后,他因憧憬哥哥,自学了八闸地的语言文字,幻想有朝一日能来此助哥哥一臂之力,成为像他一样的成功商人。
面包车急刹骤停,陆云信被踹下车。四肢被麻绳捆紧后,四五个歹徒抡起木棍劈头盖脸砸下来。
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他在地上翻滚,指甲抠进泥土,眼睛死死盯着施暴者的脸——若有机会,定要他们血债血偿;若没机会,做鬼也不放过这群畜生!
“大哥,这小子从刚才就没喊过救命,像个哑巴。”
六分钟后,一个小弟踢了踢他淤青的后背。
往常绑来的人早哭嚎着求饶了,可这小子只是闷哼,额角青筋暴起,却硬是没服软。
“想活命就打电话回家,让你老子准备二十万赎金。”为首的光头斗鸡眼扔来一部手机,示意小弟解开他的手,“识相点,别自讨苦吃。”
陆云信盯着手机,突然挥拳砸向地面!屏幕迸裂的脆响中,他喘着粗气将碎片踢远。
“砰!”一棍狠狠砸在胸口,他向后踉跄两步,喉头一甜,鲜血喷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歹徒们蜂拥而上,对着陆云信拳打脚踢,他蜷缩成虾,感觉内脏在剧痛中移位。
“差不多得了,别打废了。”光头吐掉烟头,“要是赎金谈不拢,器官还能卖点钱。打死了就砸手里了。”
棍棒停了。
陆云信瘫在地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以为终于能等来死亡的解脱,却被歹徒粗暴地架起来,胳膊上扎进一针葡萄糖。
被拖进仓库时,他闻到了浓重的铁锈味与血腥味。未及反应,数十声犬吠如惊雷炸响——这是关押“猪仔”的地狱!
仓库内,无数铁笼密密麻麻排列着,笼中男女只穿短裤,浑身血痕交错。陆云信被丢进一个铁笼,铁链锁死的瞬间,他看见笼底有三个五指张开那么大的缺口——人钻不出去,却足够让狼犬的尖牙伸进来。
三十余只饿狼犬被放了出来。它们皮毛脏乱,眼瞳泛着血光,低吼着在铁笼间逡巡。某个笼子里传来惨叫,一群狼犬立刻扑上去,合力推翻铁笼,从缺口咬住笼中人的脚踝,撕扯声混着骨裂声刺破耳膜。
陆云信后背紧贴铁笼角落,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伤口上。狼群的腥臭呼吸声越来越近,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却发不出半点呼喊。
当第一只狼犬将鼻尖挤进缺口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比起被殴打致死,这种被畜生一点点撕碎的恐惧,才是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