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提到宗正墨时，宗正晟已然镇定得多。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敌明我暗，他也未必会吃亏。
宫灯照出一片暖色，宗正晟的眼眸如同琉璃，目光却比琉璃更坚韧：“星尘虽说年少早熟，却终究是个孩子，许多事情怕是他想得简单了。”
“这些年来，宗正墨留下顺子，收养星尘，还暗中掌握了朝廷官员间彼此的关系脉络，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宗正墨想要卷土重来的证据。”
“当初宗正墨为了一日宫变，几乎渗透了宫中禁卫，并私自招兵买马，这才有了他一日之内血洗皇宫的底气。”
“这样的人，一朝落败却心有不甘，又怎会手头只有这么点砝码呢？”
宗正晟说到最后，语气几近于笃定：“无论宗正墨是不是还活着，他暗中的势力都一定还没有倒台。”
白荼听了他的分析，这才目光清明起来。
是啊，宗正墨的死讯不过是星尘的一面说辞，而这些年，宗正墨身边还有哪些心腹，都为复仇做了哪些准备呢？
这些星尘统统不曾提到。
“你若是心有疑虑，不妨之后找星尘再聊聊。”白荼脑海中浮现出小少年清澈的笑容，心思有些复杂。
从见星尘的第一眼，白荼就觉得星尘绝非凡人。
怕就怕在，星尘是有意隐瞒了某些事，不曾开口。
可他分明表现出来，对宗正墨是带有浓重的不信任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隐瞒呢？
这种隐瞒，本质上就是对宗正墨的一种保护啊！
“说起来，星尘身上也有许多未解之谜呢……”白荼拖着脑袋，又有些昏昏沉沉了。
只是模模糊糊想着，星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却让宗正晟不要公之于众。
而星尘分明是被宗正墨收养当做棋子培养，却又与星云国的灵姝有些渊源。
宗正晟不置可否，却反而坚定不移地选择了相信星尘：“他身上固然谜题众多，但我相信他没有说假话。”
这段日子，星尘虽说去军中历练，他却并没有停止对星尘的观察。
种种迹象都表明，星尘与宗正墨是不同的。
星尘的性子像极了宗正曦，最擅长虚张声势，可真要动起手来，却并没有那般杀伐果决。
他之前与宫中侍卫切磋，说那些人没有伤筋动骨，其实也不算假，他们虽说狼狈了些，却的确都避开了要害，都只是些小伤。
而以宗正墨的性格，教导出的人，必然步步杀招，绝不会心慈手软。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星尘留有后手，有意控制了自己出手的力道。
“不过你说的，倒也可以考虑……”宗正晟正说着，忽然觉得肩头一沉。
他未落的话音瞬间就卡在了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不知道该往何处窜。
眸光微微一偏，这才发现白荼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宗正晟轻笑一声，对她颇有些无奈。
可是看着白荼柔软的睡颜，他又忍不住心软的一塌糊涂，继而想起来自己曾经梦中的景象。
“说起来……自从确定了你能变成人的秘密后，我反倒是不曾梦见过你了。”
宗正晟收紧指尖，将她肩上将落不落的裘衣拢紧了些，整个人松了口气。
而后，这守岁就变成了，宗正晟在白荼身旁守夜。
直到软软一团在裘衣里滚落，少女重新变成了小白兔。
……
自从冬猎与除夕夜两次交谈之后，白荼就发现，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了。
就比如，如今的宗正晟，几乎事事都不会避着自己？
从前他也很少避着她，但多少有些保留，如今却可以坦然以任何面目来面对她，不必遮掩自己。
这也让白荼难得的看到了暴君的另外……许多面。
比如，御膳房几乎每月都会推出一些新菜色。
宗正晟寻常都不会关心这些，用餐对他而言不过是为了温饱，他素来鲜少过问，白荼一直以为他根本无所谓口味咸淡呢，结果——
这日，宗正晟用餐过后，戳了戳兔兔的小肚皮，等所有人都下去了，才有些不满道：“御膳房的人实在没有眼色。”
兔兔怕痒，整只兔滚了两圈，面带疑惑地看向暴君。
这吃饭的时候不是看着都挺好的吗？怎么吃完了就开始吐槽上了呢？
她看着那些饭菜都挺有食欲的啊，这哪儿又让他不满意了？
“他们每个月加新菜色，就会去掉一个之前的旧菜色，可他们去什么不好，偏生去朕最合口味的那个。”
暴君脸色臭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结果到头来，让兔兔哭笑不得的是，暴君只是因为喜欢的菜色被替换了？
兔兔熟练地拿出自己的小狼毫，写到：“换回来不就好了？”
然而，素来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宗正晟，面对这件事情，却只是留下了一声冷哼。
“那倒不必。”
宗正晟给自己找了充足的理由：“身为一国之君，口腹之欲理应克制。”
兔兔放下笔墨，双爪抱拳。
她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然而，等有一日宗正晟去陪宗正曦用膳，目光落在一道菜上久久，最后状似不经意问到：“这不是之前的菜吗？”
宗正曦腮帮子鼓鼓的，塞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听了宗正晟的话才匆忙中抬了下脑袋。
“对啊，因为我喜欢吃，所以让御膳房留着了。”宗正曦含糊不清地应了句，接着埋头干饭。
而兔兔在一旁，本以为暴君走的是无欲无求那一挂，结果却发现，暴君目光频频往某一处飘也就罢了，最后那道菜竟是被他吃走了大半。
小公主最后愣愣，看到空了的盘子，奇怪道：“我今日吃了这么多吗？”
宗正晟不动声色得将自己刚刚夹到碗底的菜也洗劫一空。
白荼在一旁看着，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他还以为宗正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超脱凡尘呢！
结果到头来，只是碍于国君的身份，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这种要求，但实际上，是隐藏的吃货一枚？
兔兔用小爪子揉了揉眼睛，确认偷偷擦了擦嘴角，仿佛那些不是自己吃掉的人的确是宗正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