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片冷凝。
冷凝中又带着些许纠缠不清。
白荼已经脑补了千万遍暴君会怎么训斥她。
什么“胆子不小”,什么“长本事了”,还要搭配暴君专属冷脸加冷哼。
然而现实是,宗正晟的目光就像是一片沼泽,混沌中带着些破碎,黏腻又引人下坠。
她居然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好孤独脆弱。
白荼于是下意识偏头在他颈窝蹭了蹭。
宗正晟的身体在此刻僵住。
似乎没料到她突然的靠近。
“小白?”他的声音一点点拉长,意识这才慢慢回笼。
自几年前险些因灵泉丧命后,他便严格控制每次在灵泉的时间,即便如此,昨日待得稍微久了些,今日便有不适。
这只兔子怎么像是丝毫不受影响呢?
而白荼眼看暴君迟迟没有更多反应,不由疑惑:睡个觉这暴君莫不是睡傻了?
呸呸呸,她怎么不能盼点儿好的,说不准是暴君根本没意识到她干了啥事呢。
这么一想,白荼顿时放松下来。
但接下来暴君的一系列举动,让她再度紧张起来。
“我记得,昨日你是有伤在身的。”宗正晟抿了下唇,感受到伤口的刺痛,突然想起些事情。
可今日再见……
若说在曦和殿时她仍是无精打采,那如今可谓是生龙活虎着呢。
宗正晟心有疑虑,干脆将白荼从头薅到了尾,而后得出结论:眼前这只兔身上,根本没有伤口。
难不成,是灵泉水的作用?
宗正晟自认独具慧眼,却没想倒有朝一日看不透一只兔子。
种种怪异情景都让他觉得,这兔子并不简单。
而白荼别说现在说不了人话,就是能说人话,也解释不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于是选择,装死。
就在她怀疑暴君是不是打算拿她搞什么活体实验时,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说起来,我还不知你是雌是雄呢?”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
白荼的心情却像是过山车。
虽然不知暴君怎么就跳过话题了,但她的兔命貌似暂时保住了。
可是……
喂喂喂!
暴君不可以!你靠得越来越近!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小兔子也是有兔权的!
白荼顿时张牙舞爪起来,誓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尊严。
宗正晟神色怪异,不知这兔子怎么突然抗拒起来:“难不成,是只雌兔?”
你这不是废话!
白荼瞠目怒视。
察觉到兔子的情绪,宗正晟轻笑一声:“看来还真是。”
好在此时李公公提醒宗正晟该换药了,一人一兔只得安分下来。
而太医一边剪开纱布,一边疑惑:“陛下今日似乎出了许多汗。”
李公公担心立刻浮上了脸:“陛下,可是昨日灵泉……?”
宗正晟最了解这些人有多爱小题大做,摆手道:“许是刚午休的缘故。”
他方才确有不适,却并无大碍,何况此时已然如常。
御医剪开纱布后清洗伤口,正准备重新上药,却望着帝王光洁的手腕陷入沉思:“陛下,您的伤口……似乎都好了?”
宗正晟也跟着愣了下。
纱布上沾染的丝丝血渍以及一旁清洗出来的污血都证明着伤口曾经存在过。
分明早上还怎么也不结痂的伤口,此刻却突然好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未免过于诡异。
宗正晟心头一沉:“此事莫要声张。”
皇宫内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随便点小事便有人能编出万种说辞,此事断不可让那些嘴碎之人得知。
李公公连忙会意,给前来换药的太医塞了片金叶子。
太医眼珠子一转,恍然:“下官回去便会记录,陛下伤口恢复如常,已经结痂。”
等太医离开之后,李公公才拧眉忧心:“陛下可有事瞒着老奴?”
李公公可谓是看着宗正晟长大,更是当年苍月国皇宫经过洗劫后难得还活着的老人,虽无实权,却是最熟悉宗正晟之人。
这话,也只有他敢问。
宗正晟摇头,却突然想起灵泉的少女。
可此事太过离奇,他亦无从解释,只得沉默。
“这就奇了怪了,按理说,那伤口的确不算深,好得快些不足为奇,可分明上午还未结痂……”李公公喃喃着。
宗正晟却倏然想起什么,抿了抿唇。
铁锈味仍有留存,可痛感却连同他自己咬出的口子一同消失不见。
余光里,兔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气,似是又困了。
宗正晟叹息。
他怎么会怀疑一只兔子呢?
可所有离奇的事,却都是从这只兔子出现开始发生的。
“今日之事,权当不存在。”口中吩咐着,宗正晟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而白荼听他们说话云里来雾里去的,也是万分困惑。
她的伤口是去了灵泉后好的,想必这便是灵泉独有的功效。
宗正晟的伤口,自然也是因为灵泉才加速愈合的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
果然,暴君的心思,她还是猜不透。
就比如,白荼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身为陛下,他好好的阳光大道不走,非要用鬼魅身法溜进灵泉。
想起昨日自己大变活人的事,白荼这次纵然对灵泉心驰神往,也不敢再靠近它了。
宗正晟用手背推了推眼前的白团子:“昨日你不是很喜欢灵泉吗?”
白荼神色为难,她是喜欢,可她怕再表演一出大变活人啊!
然而,面前的暴君全无刚睡醒时的好说话,眼看白荼不乐意,干脆将她提起来丢进了灵泉。
白荼连忙挣扎着,死死勾住宗正晟的衣袖,形成了一半身子泡在水中一半身子吊在空中的诡异景象。
“呜呜呜……”
她此时才恍然,这该死的活体实验还是来了!
暴君显然是怀疑到她头上了,才偷摸摸来试她呢!
而她此刻,除了希望苍天开眼饶她一命外,竟别无他法!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切如常,宗正晟才失望地将白荼抱上岸。
一时间,一人一兔,心思各异。
兔子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是他多想了吗?
宗正晟叹气。
而白荼在惊魂之后,也跟着叹气。
她昨日不是因为灵泉才变成人的吗?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只是不想当别人面大变活人,却没有不想做人啊。
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兔子。
老天,你把我安排到这,能不能顺带给个穿越说明书啊?
比如,要怎么切换人身和兔身?
总不能变身全靠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