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勉强休战重归于好,但钟烨依旧对自己身世只字不提,两人继续向山峰进发。
然而越往上行越无路可走,攀爬反倒成了习以为常,最麻烦的是无路可走,只能选择绕道或者借助藤蔓绳索荡过去。
“你把绳结扣的死一点,那么瘦绑不牢也不怕滑下去。”钟烨万分不情愿的再次检查一番,确保安全后才拉紧绳子双腿一蹬,凭借轻功的功底轻松荡了过去。他本就十分抗拒去山峰采摘仙草,毕竟山顶缺少水源还要忍受烈日暴晒,完全没有获得阴性仙草轻松。但栾泸泽认为,在这种缺水的山上,水脉处一定隐藏着很多灵兽和从未见过的草药,有毒无毒都或未可知,两人又没带什么兵器,比起这种潜在的危险,还是去山顶这种只要考虑路线的事情比较轻松。
走神间,栾泸泽已经蹬地准备荡过来,离另一侧山腰只有一步之遥,忽而异变突生——只听一声轻响,腰部扣的死结因为扣的太紧在重力之下失去弹性,竟然直接崩断!
还真应了钟烨的乌鸦嘴。栾泸泽被狠狠撞向石壁,慌乱间只顾得双手死命抓住绳索,才堪堪没有掉下去。脚下便是山谷,深度怎么也有几十米,摔落肯定非死即伤,而现在,他们已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了十多日,却连根草毛都没见到。
钟烨头一次露出凝重表情,无比小心的拉着泸泽上来,翻出包裹里的金疮药小心的涂抹在伤口处。从小他父亲就告诫要尽力保护每一个人,他为了保护国家甚至来到了远离故土,钟烨自认为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如今却依旧让认定的朋友受到了伤害。
虽相处不过几日,但栾泸泽在他内心的含义已是十分复杂。她打破了钟烨原有对女孩的认知,可以说他所认识的公子哥里都没几人能比的上泸泽更有魄力胆识。但同样,他又在知晓她身世时,从那直白眼光里看到一丝怯懦闪躲,这才明白,原来她也是会畏惧。
真是有趣,不怕危险,不怕死亡,却害怕因为自己而带给别人不妥,如此隐晦纯洁的善良,除了她,世间恐怕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人。
譬如现在,就算浑身伤痕累累也只是抱歉的笑道:“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不曾背负,栾泸泽应该也是普通农家里一位笑逐颜开的少女,可她默默忍受未曾抱怨申诉。
钟烨敷药的手颤抖片刻,一个重要的决定在他心里形成,愈发不可撼动。
当晚,栾泸泽被强行禁足,钟烨在某方面真可称为不要脸鼻祖,直接用那条绳子把她的脚捆起来打了个古怪的活扣,任人怎么挣就是不开,栾泸泽哭笑不得只能妥协,药性上头也早早睡下。
而钟烨的眼眸依旧灿若明星,他打定主意连夜赶往水脉附近,凭借青壮年的脚程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两人拉开距离,栾泸泽只要乖乖在原地等他回来便好。钟烨甚至细心地写了个纸条道明原位和绳子的解法,这才自认完备的离开。
下山道路虽不如上山疲乏,但依旧险峻,崎岖不平的石路朣的他腿骨隐隐作痛,虽然这个决定有些莽撞,但钟烨实在不忍再看到栾泸泽受伤。那长长的伤疤在他身上可以忽略不计,可放在姑娘身上,哪怕划破一星油皮都不能接受,天知道这一路钟烨走的多么憋屈!
山之南为阳,山之北为阴。钟烨凭星空辨位,轻功做辅,比带着栾泸泽快了将近一倍,天光未亮,竟已到了最近的水脉之地。
不同于顽石的诘屈聱牙,此时晨光熹微,行云薄雾笼于脚下,山林空灵,清水淙淙,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
“所以为什么要受罪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钟烨倦怠伸了个懒腰,感觉连夜赶路辛苦果然没有白费,此处美景简直诱人驻足,馥郁花香同每一丝空气缠绵,难舍难分,吐息尽是难言甜腻。
无兽无虫,天野间唯留泉水声和他自身轻弱的呼吸声,钟烨甚至不自觉放缓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水脉附近必有沼泽,那里泥土湿润松软,能使阴性植物更扎根地底吸收阴气,故而钟烨还得往密林更深处行进。
湛蓝天空逐渐被茂密树冠尽数遮挡,尽管是白日,却依旧使人感到一丝森然冷意,愈深处,松香味道愈浓,可又掺杂着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心旷神怡后的恍惚。但钟烨并未在意,只当自己一夜未眠思维不清,反而加快动作,一路飞檐走壁,直到行至沼泽附近方才停歇。
可他马上就察觉到一丝古怪。
这附近太过安静了,以至于有些死亡的意味,可身边最大的东西就是半人高的金盏花,何来其他古怪?
花朵……!
他神色一凛骤然捂住口鼻但已为时已晚,钟烨暗自悔恨——天机府药理课的长老曾三令五申过,一般长于阴处的花朵大多散发毒素吸引毒虫授粉,其中一种花尤甚,形似金盏,但实则花蕊处暗藏毒虫,称作色蕴花。
佛曾言,色蕴分两色,内色眼耳鼻舌身,外色色声香味触,色越花最大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能使人产生幻觉,直击内心最软弱的地方,使人深陷梦中无法自拔,日复一日直到昏迷至死,这时花蕊毒虫就会爬出来享用尸体。
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死法。
钟烨眼前似乎起了一层薄雾,迷迷茫茫看不分明,丛林尽头似乎站了一个人,瘦弱又刚强,像他的母妃,也像……栾泸泽。
“所以,我的心魔是你吗?”没有人回答,他眼前一黑,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