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翎是诺邦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今天加冕继位成为诺邦女王是命运使然而已,我什么看法也没有。但是有个问题我不理解,诺邦王洛佳图把你骗到这里之后,为了断绝你返回北方的念头,狠心杀了您的母亲妻子和孩子,您为什么还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他的女儿飞翎公主登上王位呢?以您的声望和身份,取而代之掌管诺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莫小五疑惑不解的反问。
“争勇斗狠、意气用事是匹夫之勇,有勇有谋的人必然着眼长远。我今天所作所为,和之前二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完全一样,都是为彻底报仇做准备。没有精心筹备,那里来的快意复仇?”夏丹先生简短的回答,一字一句中都透着坚毅和果敢。
“我明白了!”莫小五还记得夏丹先生在金玉阁书库地下室里说过的话,前后一想,知道他帮飞翎继承王位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顿时恍然大悟。
“将来没有什么飞翎女王,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将由我们汉人统治,而不再是洛佳图家族的私家花园。”夏丹先生举目远眺,喃喃自语的补充了一句话。
“呵呵,我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后您就会像今天的飞翎一样,坐上诺邦王的宝座。”莫小五自以为听明白了夏丹先生的意图,笑嘻嘻的说着。
“不,绝不是这样!”夏丹先生忽然转过头来大声否认,把他吓了一跳。
“那么刚才您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莫小五疑惑的追问。
“我一个看破红尘的老朽之人,没什么坐拥诺邦河山的野心。将来取而代之,掌管诺邦的人是你!”夏丹先生语出惊人。
“呵呵,开玩笑吧。”莫小五一边摇头一边不当回事儿的笑着。
“准备好吧,当那一天来到时你就会顺理成章的坐上诺邦王的宝座。这一切将由我这个老头子去操办!”夏丹先生神色严肃的说。
“你、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莫小五惊诧万分,连声嚷嚷着问。
“因为我们是汉人!”夏丹先生无比霸气的回答。
一老一少两双眼睛对视着,久久没说话。夏丹先生忍气吞声二十年,默默筹备的复仇大计就要开始实施了,此刻他胸有成竹。
就在两人目光对视而无言的时候,塔下忽然传来了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琴瑟齐鸣,吉休塔笼罩在宛如天籁的乐曲声中。
“飞翎来到了,你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那一天不会太久,等着吧!”夏丹先生往塔下瞅了一眼,轻轻的说完之后挥手示意莫小五快走。
时间不容许他们继续深谈此事,莫小五连忙点头答应着,步履匆匆的下去了。
夏丹先生不慌不忙的走到第七层的密室里,换上自己精心缝制的长袍,在悠长婉转的乐曲声中缓步来到灵台。他手中宝剑直指云霄,双目微闭念念有词,灵台下无数诺邦臣民昂着头,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等待他传颂上神的谕旨。
“诺邦王洛佳图功德无量,今日寿终正寝,回归天界上神的怀抱,五百年后再来人间。飞翎公主端庄贤淑,慈心善目,从此继任王的宝座,代上神施洒恩露,造福诺邦,臣民顺服,从此诺邦安宁富庶……”夏丹先生右手稳稳的高举长剑,口中朗声诵读上神的谕旨,灵台下鸦雀无声。
莫小五盯着高高在上的夏丹先生,心里想着一会儿自己该如何表演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即将开始的表演不是闹剧,而是让夏丹先生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诵读谕旨后乐曲声继续回旋在上空,夏丹先生步履轻盈的走下灵台来到飞翎公主跟前伸出手。仪銮之下雍容华贵的飞翎紧紧抓住他的手,亦步亦趋的缓缓走上灵台,跟在她身后的是那位身穿怒威将军重金定制的长裙和鞋子的婢女。
站在人群中的怒威将军看到之后金刚怒目,牙齿咬的咯嘣响。五百年来任何一带诺邦王继位的时候,都是身穿怒威家族送来的衣服鞋子,以示不忘怒威家族当年的征战苦劳,世代和睦友好。
最近这段时间看到诺邦王病体难愈,这位将军按照祖制派人到北方用重金定做了最适合飞翎的长裙和鞋子。今日诺邦王洛佳图死去之后,他立刻派人诚心诚意的送到金玉阁,岂料飞翎不仅不穿,反而让自己的婢女穿在身上参加继位加冕仪式,这不是羞辱自己、羞辱怒威家族有是什么呢!
即便是怒发冲冠,怒威将军也得忍着。因为这是臣民聆听上神旨意的时刻,容不得任何人意气用事。
当他抬起头来看的时候,飞翎已经坐在吉休塔第七层的灵台的宝座上,笑盈盈的俯视臣民。
“飞翎女王加冕!”随着夏丹先生一声高喊,庄严回旋的乐曲声达到了高潮。年轻的将军毕恭毕敬的手捧王冠走上灵台,交给代表神的旨意的大巫师夏丹先生。
“戴上王冠,从此是诺邦女王,爱你的臣民和土地才能得到他们的景仰。”夏丹先生声音舒缓的喊着,把精美华贵的王冠戴在了飞翎头上。
飞翎头顶尊贵的王冠,长裙飘飘屹立灵台之上,微微弯腰向夏丹先生行礼,与其说是感谢上神的恩赐,不如说是感谢夏丹先生为她能够顺利继承王位所做的一切。
“没有您,飞翎坐不上诺邦女王的宝座,也戴不上这顶王冠。先生恩德,飞翎毕生不忘,来日当以涌泉相报。”弯腰行礼之后,飞翎女王站在夏丹先生跟前悄声说。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好坐在宝座上!”夏丹先生一边扶着她的手臂坐回到宝座上,一边低声嘀咕。
威仪万方的女王满面喜悦,面向灵台下无数臣民挥手,接受他们匍匐在地的大礼。
怒威将军心里怒火冲天,但是此刻依然不敢怠慢,如众人一样俯身贴地。站在人群中的莫小五不知道诺邦还有全身俯地这种行礼的方式,一时间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引的无数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
就在这家伙慌里慌张想趴下的时候,灵台上的夏丹先生忽然大喊着“天赐使者、传递福音,正是灵台下莫先生也!”
一听这句话,莫小五就明白是啥意思了。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趴下行礼还是原地站着呢。
他求援似的看着夏丹先生,希望他为自己解围。只见夏丹先生再次走下灵台来到自己身边拱手作揖,然后弯腰推着自己的后背往前走。
在众人的眼神注视下走上灵台,莫小五低声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弯腰屈膝向女王行礼,然后接受她的回拜!”夏丹先生在他背后嘀咕着回答。
“为什么?”莫小五赶紧问。
“照我说的去做,别问为什么。”夏丹先生没有解释,而是直截了当的命令他。
来到宽敞的灵台上,莫小五在距离飞翎一丈远的地方深深弯腰屈膝,抑制住紧张的前胸朗声大喊“拜见女王,安康吉祥!我受上神谕令任大巫师,日后定将神的恩泽雨露普降诺邦,夏丹先生二十年来劳苦功高,上神已经委以重任,不必陪葬诺邦王洛佳图!”
飞翎神色庄重的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平生第一次屈膝弯腰行礼,然后一字一顿的回答说:“上神恩泽山高水长,诺邦臣民念念不忘。大巫师此刻降临灵台一定会福泽诺邦山川江河,女王飞翎万分感激!”
就在他们装模作样的对话时,长袍飘飘的夏丹先生悄然隐入灵台上的洞口,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吉休塔第七层的密室。当台下的人发觉他不在灵台时禁不住暗暗吃惊,但是谁也说不清楚夏丹先生何时离开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飞翎女王站在灵台之上面对臣民慷慨演讲,誓言平定四方、惠泽百姓。莫小五站在她身后看似目光平静,其实心里波澜澎湃,脑子里始终萦绕着夏丹先生不久前在吉休塔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他心里很清楚,夏丹先生不会停下复仇的脚步,也就意味着飞翎不可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女王的宝座上。而自己这个来自北方的孤儿、此时的大巫师将会像浮萍一样,在激流涌动的漩涡里身不由己。
清风朗日之下彩旗飘扬、乐曲回响,飞翎女王在臣民的拜贺中结束演说,加冕继位仪式进入尾声。但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臣民们围绕灵台久久不肯散去,因为今日是他们唯一可以直视女王,目睹她容颜的日子。
唯独气急败坏的怒威将军在演讲结束后立刻骑上战马绝尘而去,当然了,这逃不过高高在上的飞翎的眼睛。她看着在深绿色草地上越跑越远的战马和怒威将军的背影,只是不屑的笑了笑,紧接着笑盈盈的朝围住她欢呼的臣民挥手致意。
知道夕阳西下时,赶来观看加冕继位仪式的臣民在散去。灵台上的飞翎女王看了看始终站在自己身边的莫小五,微笑着问“大巫师此刻有什么感想?”
“我这辈子只能仰你的鼻息讨生活了!”莫小五低声回答。
“对,说的真好,但愿你能做到。”飞翎得意的说着,缓缓走下灵台后面向吉休塔再次拜谢隐退的夏丹先生,然后登上马车一路向北,此去不回金玉阁,而是入住紫阳宫,因为那里才是女王的宫殿。而且今夜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按照诺邦祖先留下的规矩,在新王登基的当日夜里埋葬逝去的先王。
莫小五当然不能乘坐女王的马车,而是和来时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只是身后多了一队护卫兵保驾。
日暮时分,流金似火的晚霞笼罩着巍峨的紫阳宫,飞翎女王迈进正门的那一刻,这座五百年的宫殿迎来了新主人。
“女王啊,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紫阳宫总管西莫年老体迈,还没等飞翎坐下就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微微弯腰行礼,想提醒女王尽快安葬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今夜必须办理丧事,安葬我父亲。你不是筹备很久了吗,按照规矩办就是。”飞翎口气轻松,完全没有料理家人丧礼的沉痛和悲伤。
“我已经安排妥当……”西莫慢吞吞的说着,想告诉飞翎丧礼上必须参加的几个环节,可是刚刚说出半句话又被打断了。
“既然已经安排妥当,那就去办吧!”飞翎脸色不悦,淡淡的吩咐。
西莫还想说下去,可是看看女王阴沉烦躁的脸色,只好答应一声慢慢转身走了。
十分钟后,落日余晖中沉寂许久的紫阳宫响起了悠长低沉的号角声,哀伤婉转的哀乐继而回荡在宫殿上空,并且传出了很远,住在诺邦城内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街道两侧,与其说是与这位掌管诺邦三十年的先王告别,不如说是出来瞧瞧数十年不见的王家葬礼究竟有多大排场。
甭管飞翎女王心里有多么怨恨父亲,她都得按规矩参加葬礼。此刻她一身素色长袍、头戴黄花,跟在在沉重宽大的楠木棺椁后面慢慢的向西南方向走去。城外西南五公里连绵的群山里,有洛佳图家族的王陵,今日去的是飞翎的父亲,将来的某一天她也会以这种方式安葬在那里。
夜幕降临,这条长长的送葬队伍继续前行,无数盏灯笼在夜幕下犹如蜿蜒的长龙,从远处看去非常壮观。
无论走出紫阳宫的那一刻还是现在,飞翎始终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大巫师是上神派来的使者,不为凡人送葬,此刻莫小五没在这只队伍里,而是趁着飞翎送葬的机会溜出紫阳宫,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到了秀园。
“哎,我回来了。人呢?”这家伙天不亮就出门,一天里经历了此生最重大的事情,回到家已经天黑了,所以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嚷。可他连着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再放眼一看,诺大的秀园里黑漆漆的,没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