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从手术室里出来,隔着口罩都被江封予熏到了,不由的后退了几步,用手扇了扇,“你这是掉厕所里了还是把我们厕所里的熏香当烟抽了?”
要是放在平时,江封予一定会回一个滚字,笑闹一句。
可现在,他没有心情。
薄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直线,唇角向下压,整张脸绷的紧紧的,就连眉头都不自觉的蹙起。
陆宴也不打趣了,对着助手说了几句什么,助手转身回了手术室。
陆宴对着江封予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边走边说。
“先去我那边,我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你的手……”
陆宴走了好几步,一回头江封予还盯着手术室一动不动。
叹息了一口气,说道:“腰间的伤口崩裂了,重新缝了针。”
江封予眼底黑了一分。
陆宴又说:“头发被扯掉了不少,伤到了头皮,我已经让助手把她头发都剃了,头皮上了药,先养养吧。”
沉吟了一下,“等以后养好了看看能不能长头发,要是不能,就植发呗,反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江封予眼底又黑了一分。
陆宴觉的好玩,想了想继续说:“脖子上有挺深的淤痕,估计会伤到声带,等她醒了,尽量让她少说或者不说话。”
江封予眼底已经卷起了黑色的风暴。
陆宴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仍旧是以一副专业的医师口吻,就事论事一般,“其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瘀伤为主,没伤到骨头,我给她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等从手术室出来,你给她涂一些。”
陆宴说完,江封予的脸已经难看的不能看了。
认识江封予这么多年,陆宴还从来没见过江封予这个样子。
心中那点玩笑的心思收敛。
陆宴盯着江封予看了半晌,明知故问道:“玩真的?”
江封予脸上的阴鹜几乎化作实质,眼睛里的红血丝像是蛛网一样蔓延,唇瓣微微颤抖着,呼吸也开始变粗。
陆宴皱眉,知道江封予什么情况,在心里骂了一声,不敢再出言刺激。
江封予虽然没给出肯定的回答,可他已经自己用眼睛看到了。
越发对苏眠好奇起来。
“她……”
江封予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疯了一样往墙上砸了一拳,本来两个拳头来的时候就已经血肉模糊了,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陆宴一个激灵,严重怀疑墙上沾着血的地方还沾了碎肉。
江封予从口袋里抓出药瓶,倒出一把,胡乱的塞进嘴里,然后脱力一般顺着墙慢慢的滑在地上,仰着脖子大口的喘气,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拳头攥的嘎嘣嘎嘣作响,唇瓣也在不停的颤抖。
陆宴的脸色一凝,指着江封予手中的药瓶,叱问道:“你这样多久了!墨染知道吗?”
江封予闭着的眼睛睁开,先是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才慢慢的摇了摇头。
陆宴真是恨的想在江封予身上咬一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加快药物的失效性,等药彻底没用了,你……”
“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像是在告诉陆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江封予的语气无比的肯定,视线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仿佛看到了苏眠言笑晏晏,完好无损的从里面走出来。
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药,从来都不是手中的药。
而是苏眠!
“别看了,应该一会就出来了。”
陆宴顺着江封予的视线看过去,啧了一声,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再也抬不起脚。
大概过了一分钟。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在安静的走廊里,一点点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
滚轮滑动地面的声音一出现,江封予就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带的陆宴都绷直了后背。
苏眠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没醒,头上,脖子上,都缠满了绷带,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唇上的血被清理干净之后露出一道狰狞的咬痕。
这是露面外面能看到的。
剩下的盖在被子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口。
江封予喉咙哽的难受,隔着被子轻轻的抓着苏眠的手,指尖都是颤着的。
陆宴跟着江封予送苏眠回病房。
直到苏眠安顿好,江封予站在床边描摹苏眠睡着的轮廓的时候。
陆宴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江封予,“人已经睡了,有什么好看的。”
见江封予不理他,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在江封予受伤的手背上用力的按了一下,“不疼是不是?感觉不出来流血是不是?”
“行,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陆宴恨的咬牙切齿,冷着脸转身就走,“再管你我就是你孙子!”
陆宴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江封予和苏眠。
江封予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
男人想都没想,直接坐在了病床边。
只想离苏眠近一点,更近一点。
喉结动了动,江封予抬起手想要在苏眠的脸上摸一下,距离脸还差几厘米的时候,江封予猛的停下了手,懊恼的盯着自己满是血的掌心和已经没有一处好肉的手背,眼底爬上一抹焦虑和后怕。
她看到我发疯了。
我不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如果苏眠因为害怕要疏离他怎么办?
不想让她害怕,更畏惧她的疏离。
江封予凝眉看着苏眠,唇瓣微动,“别离开我!”
我会好好吃药,好好治疗。
我只是生病了。
我会好的。
所以苏眠,别离开我,好不好?
安静的病房里突兀的响起哗啦哗啦的声响,江封予猛的看过去,就见原本离开的陆宴又回来了。
陆宴靠在病房的门上,正拿着一个医用药箱在玩,刚才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是药箱里的东西碰撞药箱发出来的声音。
两个人视线相对,陆宴被江封予的眼神噎了一下。
陆宴抿了抿唇,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拉过一个椅子坐在江封予对面,一把拉过他的手,从医用药箱里拿出东西给江封予处理伤口。
一边消毒一边嘟囔道:“爷爷,你孙子我回来给你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