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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家“你！”沈夫人猝然站起，难以置信，“你可有家教？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有半分属于女子的廉耻之心吗？！”
说完，她扑通一声朝着沈敬跪下了，“老爷，妾身后悔了。”
“妾身绝不允诺将此等离经叛道之女娶入沈家，这是要辱没沈家门楣，是要拖累我儿一身前途的啊！”
宁姝慕冷笑一声，端看沈敬怎么收场。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样的好戏她还是第一次见，而光是与西虞人有所牵扯，便足以让她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沈家。
谁知一息过去，两息过去，沈敬却始终未恼。
沈夫人小心翼翼地抬头，“老爷？”
屋中突而爆发出一阵大笑，沈夫人被吓得一下不知作何神情。
而宁姝慕面上也显出一丝古怪，沈敬脸上的欢欣不似作假，但，他是发疯了不成？
寻常人被羞辱戏弄至此，不说勃然大怒也至少会面色阴沉，那么今日之事便大概率能以此为了结了。
可沈敬如今算是怎么回事？
纵然不明所以，或者说正是因为不明所以，宁姝慕心中陡然生出了十成十的警惕。
“宁姑娘，不如先见了见一个熟人，我们再说其他的罢。”
沈敬口中的人显然是早就备好的，守在身旁的小厮未等宁姝慕回应便听命离去。
片刻后再度返回，身后赫然跟了一个同样做侍从打扮的人。
宁姝慕后撤几步，给自己的视线留出更大的空间，起初却也没认出这熟人究竟熟在哪。
直到那人抬起头来……
“李希？”她脸色微变。
来人竟是自林州府远道而来，将戎河一带瘟疫一事告知她的李希！
自从他在近郊别院无端走失已至少一月，当时，她曾让暮雨在东市多番打听寻找，却好几日都未得到结果。
后来又发生了诸多事端，她便将此事给放下了，没想到今日会在沈家得知真相！
宁姝慕迅速敛去惊容，却已经来不及了。
很显然，人是被沈家带走的，无怪乎会消失得如此干净，没有半点痕迹。
而更严重的是，如此一来，忠勇侯府上奏戎河瘟疫一事的前因后果，恐怕沈敬也早就知道……
“宁姑娘，可还记得这个孩子。”沈敬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女子骤变的脸色。
宁姝慕的思绪就此被拉回。
只是将目光从那半大少年的身上挪开时，她清晰地看见，李希眸中有一瞬闪过了极深的恨意，而那不是对沈家，对沈敬或是沈夫人的。
沈家当真是好手段！
她眸中的戒备再未掩饰，“不认得。”
宁姝慕直视着沈敬笑得虚假，“看这装束，此人应当是贵府的仆从吧？恕晚辈愚钝，实在不知沈大人此举有何用意。”
沈敬呵呵一笑，全然不在意她的否认。
“欸，宁姑娘又误会了，我何来的什么用意？”他挥了挥手，李希被带了下去。
“只是这世间啊，总有一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材，私以为凭着莫名的运气就能把控全局，从棋子跳为执棋手。”
“可执棋手又哪里是这么好当的？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哪！我身为长辈，自然看不得宁姑娘落入俗套。”
宁姝慕看着如同笑面虎的沈敬，这话里话外所谓的蠢材说的无非就是她。
然而明知这人道明这些为的就是让自己心生惶恐，以至于揣揣不安不得不倒向他们沈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去分辨这字里行间的真假。
——李希所知的一切究竟能对如今的时局起到什么作用？沈敬所暗示出的所谓暗流又是在诈她，还是确有其事？
还有，沈家知道她与西虞的联系吗？
“沈大人说完了吗？”
宁姝慕很快回过神来，纵使心中思虑甚多，她面上端的是不动声色。
唯今之计，只有暂且离开再行计较。
谁知沈敬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哦！我也真是的，竟忘了宁姑娘此行来是为诗会。”
他眉头微动，状似恍然大悟，“想来聊了这么些许时候，诗会都接近尾声了，宁姑娘既然已酒醒，我也不便再留客。”
闻言，宁姝慕连半点寒暄的心情都没有就要抬脚离去。
只是尚未跨出屋子，身后沈敬的声音又是传来，“对了，我儿钦慕宁姑娘已久，还望宁姑娘好好回去思索一番我今日所言。”
宁姝慕脚步微顿，就当没听见。
“宁姑娘，”沈敬微微提声，有远及近继续道：“我沈家诚意十足，而想来在顺京，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儿更匹配宁姑娘的身世！”
这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
放在旁人耳中，自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偏偏宁姝慕身世有异，沈敬却刻意加重了‘身世’二字。
宁姝慕缓缓回头，只见沈敬不知何时已从矮榻上起身，此刻就停在那屏风的侧方。
“如此，我便在沈家等着姑娘的答案了。”他面上带着莫测的笑意，“来人，将宁姑娘好好地送出沈家，莫要懈怠。”
宁姝慕与其对视一瞬，倏尔转头大步离去。
流华此前被拦在了院子外头，沈施微用的名头是将人带到自己院中休息，然而一炷香不到，主人家出来了，客人却被单独留在了其中。
幸而沈施微主动解释了一番，她才能耐着性子在外又等了一炷香。
如今心中正是焦虑之时，终于见宁姝慕神色无波地走了出来。
身为宁姝慕的身边人，她一眼看出姑娘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再回想方才诗会发生的掀桌之事，便知这里头定是出了些她不知晓的变故。
于是在出沈家的一路上，她始终垂着头一言未发。
直到出了那陌生的高门大宅，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才松了些紧绷的神经，“姑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吗？”
宁姝慕原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
“去向长公主府递一名帖吧，说明我明日要上门拜访。”
流华小心地打量了姑娘一眼，发现方才她周身隐隐透出的不定感似乎又消失了。
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轻声应了是。
沈家和公府相距并不远，马车如常从角门而入。
宁姝慕在流华的搀扶下下了车舆，便瞥到树影后藏着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