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章华寺的香客不多,宁小寒看了一眼做早课的僧人,眼神落到最前面的寂远身上,他们嘴里念的经她听不懂,一本正经的过程也很无聊,但是让她一直看着那个眉目如画的男人她是很甘愿的。
对!男人!她并没有把寂远当作一个僧人,连她自己也不信,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如此感兴趣。
寺里梵音阵阵,听得她昏昏欲睡,正当她快要睡着之时,寂远终于结束早课走过来,他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看她脑袋像小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时,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宁施主,你来了!”他的声音像雨后春笋般惊醒了她在漫天火光里慌乱逃亡的梦。
在宁小寒的再三强调下,寂远终于不再叫她道姑,但也没有如她所愿叫她小寒,她已经坚持每天来报道一个月了,要是上班的话试用期都已经过了。
她眼角突然有热意袭来,浅浅的梦里她来不及哭,醒来却感觉喉咙有些发硬,心酸酸的,她很快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懒懒地歪在门口,望着寂远苦笑道:“方丈,我腿麻了,你拉我一下。”她伸出柔软的手递给他。
“宁施主可以扶着门慢慢起来。”寂远忍了忍蠢蠢欲动的手没理她,这段时间她有无数个理由让他扶,每次他手伸过去的时候,她就会借机摸摸他的手,他是个出家人,这种惹人非议的行为还是不要再做了。
宁小寒迎着日光露出雪白的牙齿,方丈警惕心加强了。她看向院子里的一棵银杏树道:“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位姓苏的大学问家,跟他的一位僧人好朋友在一起打坐,大学问家问僧人朋友‘以大师慧眼看来,吾乃何物?’僧人朋友答,‘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大学问家听朋友说自己是佛,很高兴,但是他看朋友身材胖胖的,就打趣他,‘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屎一堆。’但是朋友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回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为牛屎。’”
苏东坡跟佛印的这个故事她只记得一点点,就捡着她记得的稍稍改动了一下,反正这个朝代也不是她所学过的历史。她说完又看向寂远,笑得有些狡黠,“方丈,你不肯扶我一把,莫非是我在你心中的的样子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吗?”
寂远一征,有些狼狈,下意识地想伸手,宁小寒已经自己扶着门站了起来,她跺了跺麻掉的脚,又道:“方丈还未吃早饭吧,我做了梨花冻,请方丈赏脸尝尝。”说完现宝一样将怀里的那个包裹递到他面前。
“饭堂里有饭食,就……”寂远刚开口,就被她一把拉着往前走去。
让你装深沉,宁小寒心里阵阵发笑,逗他也挺好玩的。
她拉着他走到后院的石桌前坐下,又坐到他对面,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食盒摆在桌上,“是素的,快尝尝。”
后院里不时地有僧人走来走去,有的目不斜视,有的好奇观望,不过没有人窃窃私语,看来章华圭的风气还挺正,刚吃完早饭准备去练功的寂空一眼就看见了宁小寒那身道士服,他欢喜地跑了过来,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导致两个脸蛋上的肉上下颤动,真是可爱极了。
这段时间宁小寒已经成功将寂空小和尚收服,纳入麾下,她时不时带些好玩的小东西送给他,将寂空哄得眉开眼笑,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好。
“小寒施主,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寂空盯着石桌上的梨花冻,那东西晶莹透亮,切成一块一块的,里面隐约看得到一朵朵的梨花,还透着一股梨花的香味,这,是吃的吧。
他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宁小寒拿起食盒中的调羹舀了一勺递给他,“这是我亲手做的梨花冻,你尝尝。”寂空接近,眼神在食物和寂远的脸上飘忽不定,仿佛在问,“我可以吃吗?”那小眼神看得宁小寒想立刻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他面前。
寂远有些无奈道:“既是宁施主给你的,你就吃吧。”他无奈的表情里带着些宠溺,差点晃花了宁小寒的眼,一时间,她好羡慕寂空,她也想让寂远用这么宠溺的眼神看她。
她将食盒里的另一个勺子舀了一点递给寂远,道:“方丈也吃吧,尝尝我的厨艺怎么样。”
寂远接过勺子,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梨花清香散开到嘴里,软软的,有点甜,却不腻,原来梨花也可以做出这样的味道。
寂空一勺一勺地,吃得一脸满足,很快碗就见了底,边吃边道:“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寒施主好厉害。”他虽然在饭堂里已经吃饱了,但对于美食他是不可能辜负的。
宁小寒听着寂空的彩虹屁,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好吃吧,这里面的梨花可是我昨天从南边的梨园里摘过来的呢,费了好大劲,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了。”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自信,在21世纪的时候没事就喜欢钻研,一双手养得两个闺蜜白白嫩嫩的。她说完就看向寂远,一脸期待道:“方丈觉得好吃吗?”
寂远打了声佛号,道:“宁施主真是蕙质兰心。”
“我还没吃过呢,我尝一口!”宁小寒拿过他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厨艺还未生疏。”
看来她很有做绿茶的潜质,动作一气呵成,寂空惊讶得忘记把嘴里的勺子拿出来,寂远脸有些热,对寂空道:“吃完就去练功吧。”
寂空点点头,放下勺子一溜烟跑了。
空气渐渐凝滞起来,寂远斟酌了一下道:“宁施主,这样的举动还请施主以后不要再做了,贫僧还要打坐,宁施主请自便吧。”
宁小寒厚着脸皮跟着寂远走到禅房,边走边道:“方丈为何躲着我?我今天还没吃早饭呢,你听听,你听听,我肚子都在咕咕叫了,早上忘了寂空,少拿了一个勺子,我是情急之下才拿你的勺子吃的嘛。”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寂远话不多,总是阿弥陀佛的,她有些牙痒痒,自认为这副皮相还是比较有魅力的,起码走在街上还有不少人为了看她而撞到了路边小摊,为什么到方丈这里就不行了?难道和尚真的就清心寡欲?她不信。
“方丈,我看你印堂发亮,眉心隐约泛红光,红鸾星动,最近有桃花呀!”她笑得一脸春色,“不出所料,方丈的桃花应该是我了!”
她熟门熟路进了寂远的禅房,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床上,盯着他笑得一脸春色,回应她的是寂远微红的脸和耳朵。
寂远脊背挺直,坐得端庄,像个菩萨,只温和道:“宁施主请莫要拿贫僧一介出家人打趣。”宁小寒忽略他的话道:“你是和尚,我是道士,难道我们不是天作之合吗?”
这样轻佻的话让寂远心猿意马,他一向好的定力在宁小寒面前化为乌有,既期待她说的是真心的,又按捺住心中的期盼,心里已是一片狼藉,慌乱不已。
不理她?
宁小寒眼神一动,身体就移到了寂远面前,她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眉眼精致,神色安然,她呼出来的气从寂远的鼻尖一直痒到寂远心里。
他猛地睁开眼,对面的姑娘一双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惶,宁小寒咽下一口口水,两人呼吸交缠,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宁小寒退开一步,故作镇定道:“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先走了。”
说完就像只兔子一样逃走了。
跑出好远,宁小寒才心有余悸喃喃自语:“突然睁眼干嘛啊,吓死我了。”
一直保留着打坐姿势的寂远突然笑了一下,还以为是个多胆大的姑娘,原来是伪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