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对她做了什么!”齐州于两手揪住月甫的衣襟,手臂的肌肉隆起。他立刻被两名百骇军士兵抓住,又被强行按压在地。
月甫抚平衣襟,“她真当是你的亲人?”
“用不着你管。”齐州于怒目切齿,“她年事已高,何必对她痛下狠手!”
矮族法师走到月甫身旁,“刘四娘不是一般人,她的两位前辈可是祭和戚,巫师中的败类,况且我从未听过她有孙子。”
“关你屁事!”
“不可教也。”矮族法师对齐州于摇摇头,“世子,你要如何处置他?”
月甫的双手没有戴手套,鲜红的手背长出淡淡的白色鳞片,他注意到齐州于眼中的惊愕,“四娘误以为我在害人,妄图阻止我,她不听劝,我便让她在这里冷静。”
齐州于抬起右膝盖,改为半跪,他使力撑起身子,声音变得很吃力,“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偿命?”月甫先是有些许惊讶,后无奈笑道,“呵,想不到你的性子竟是如此。”他抬手,让两位士兵放开齐州于,“我可以饶她一命,但惩罚你来承受。”
齐州于站起,动动胳膊,“尽管来。”
刘四娘被抬走,临走前她看了一眼齐州于。赵卒长拿着鞭子走来,他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又扯了扯鞭子。齐州于厌恶皱鼻,随后他背过身,双臂交叉并抱着长剑,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月甫没有离开,他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你没有赶走士人,又擅自闯入这里,还怂恿仁对同伴出手,必须严惩。”
“赶紧的。”
“动手。”
齐州于听到赵卒长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内心难免紧张。第一下的鞭子来得最为猛烈,他感觉身体被往前推,右脚也不得不往前踏一步。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布满他的背部,连手指头也隐隐作痛,他没想到鞭子会打得如此厉害。
啪,第二下鞭笞加重前一道伤口,血腥味开始蔓延,他缩起双肩,汗水凝聚在他的额头。
院子里只剩下鞭子挥舞的咻咻声和打在肉体上的啪嗒响声,齐州于死死咬住下嘴唇,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衣物碎裂,与鲜血一起黏在他的伤口处。
鞭笞如雷雨般密集落下,鞭子最坚硬最锋利的地方打中他的伤口,鞭尾划过他的脖子和脸颊,耳朵也被割出细小的口子。血液打湿他的裤头,汗水肆意流淌,虽刺痛但完全比不过下一次的鞭打。
再承受一击,他的身体前后摇晃,汗珠从他的下巴滴落,抱着剑的双手有点使不上力。眼前的景色渐渐变暗,疼痛深至骨髓,脑袋里的血管砰砰直跳,他毫不怀疑背部的肉已被削去一半。
齐州于轻微动了动肩膀,痛楚加深。赵卒长甩掉鞭上的血,笑看齐州于狼狈的样子。
力气逐渐从他的喘息中消失殆尽,痛苦的爪牙紧紧扎入他的血肉,使他骨软筋麻,欲要消磨他意志,强迫他屈服。下一轮鞭挞连续袭来,好似要将他劈成两半。
“唔。”齐州于终于受不了,哀嚎了一声,呼哧呼哧地急促呼吸。
赵卒长冷哼,很不满意齐州于仍可以站在他面前,他使出剩余的力气,全力挥动鞭子。啪!这次着实令齐州于弯腰,他差点双膝跪下,所幸及时用剑撑地。
但他双臂颤抖,眼看将要跌倒。他只好双手抓稳剑柄,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上,长剑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他恢复意志。
齐州于喘几口气,慢慢站起,背上的每一块血肉、每一道伤口都被硬生生撕扯。拉直脊骨,挺直腰板,这一简单的动作已变得极其痛苦,能看得出他的意志正快速殆尽。
光是站着已经费了他很大的力气,身体喧嚣着告诉他无法再承受下一击。即使痛不欲生,他也宁愿以站立的姿态硬撑到底。
鱼奴都忍不住对他露出敬佩的眼神,月甫和矮族法师对他刮目相看。唯有赵卒长不悦,他双手握住鞭子,高高举起。
“够了。”月甫紧皱眉头,“带走他。”
赵卒长吐出唾沫,骂骂咧咧离开。
齐州于眼神恍惚,摇摇欲坠,见到两位士兵走向他,“慢着。”他指向鱼奴,虚弱道,“我还愿代她受罚。”
鱼奴吃惊,直愣愣地盯着齐州于。
月甫颦眉,语气有些责备,“你到底在想什么?”
齐州于往前走,身体左右摇晃,“我欠她的。”
鱼奴万分诧异,“你不必帮我。”
“别小瞧我,我比以前——”
月甫生气,“带走!”
齐州于被两位士兵拖走,他的身体已经使不上力气,他被扔出院子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在门边久久等候的仁一瞧见齐世子,他快速上前扶起,背他回到住所。
刘四娘正狼吞虎咽,嘴里塞满饭菜,一粒米饭掉在地上后她眼疾手快捡起。她没有细嚼就下咽,顺着茶水吞入肚中。她望向窗外,见到仁带回齐州于,她火急火急打开房门,又整好床榻上的被子和枕头。
仁轻轻地将世子放于床榻,齐州于闷哼一声,刘四娘吩咐仁去打水。他的背部是如此得血肉模糊,每一道鞭子都将上一道伤口扯得更开更深,鞭子的逆鳞印在皮肉上,脖子、脸颊和耳朵也承受了不小的伤痛。
细汗混进血肉,引得他阵阵哆嗦和抽气。刘四娘擦去泪水,怨恨地看向齐州于。而齐州于对她淡淡一笑,令她加深怨恨。
“蠢猪,蠢猪!”刘四娘猛捶床榻,“谁让你这么做的,这么早逞英雄做什么!”
床榻的震动让齐州于稍感不适,他转过脑袋,“我乐意。”
刘四娘很得牙痒痒,“嫌伤口不够痛吗?没想到他竟能狠得下心。”
“他本来就会惩罚人。”
“哪有这么狠。”
“你终于心疼我了?”
刘四娘抓住他的衣服,“你不用这么急。”
“你这么老,哪受得了。”
仁端来一盆水,随他而来的还有许剪秋。
齐州于见到美人后眼前一亮,“许姬,哎哟,我好痛好痛啊。”
许剪秋被齐州于的伤势惊一大跳,脚步有点不稳,“许姬没想到世子会这样,他一定很后悔,请吾忠兄不要埋怨他。”
齐州于因许剪秋的一声吾忠兄而雀跃得不得了,“许姬,过来。”
许剪秋坐到床榻上,稍稍拘束。
齐州于将脑袋枕到她的大腿上,双臂抱住她的腰,“别动,这样我才不痛。”
许剪秋不敢动,她的手被齐州于握住。她再看一眼骇人的伤口,忍不住落泪,将右手里的一盒药膏速速交给刘四娘,“四娘,这是世子给我的,对流血的伤口很有用。”
刘四娘收下,她先脱掉齐州于的衣服,然后浸湿干净的抹布,一点点清洗他的伤口。光是轻轻按压伤口附近的皮肤,齐州于瞬间痛得嘶嘶叫,扭动腰部尽力躲闪。
不到一会他的身体又开始冒汗,双手紧抓许剪秋的衣裳不放,呼吸因痛楚加快,脚趾卷缩地紧紧,只有在换水的时候他才能放慢呼吸。不久,刘四娘包扎好伤势,她和许剪秋一同帮齐州于翻身,让他侧躺。
许剪秋离去时被齐州于抓住手指,一声“婉安”的呼唤从他嘴里流出。刘四娘收好他的手,继续为他擦干净四肢。
强烈的痛感没有使他安然入睡,晚上时刘四娘喂他白粥,他勉强吃了几口。他一直熬到寅时,倦意袭来时他总算让他可以忽略背部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