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娘五天未回,月甫也没有再来找他。齐州于徘徊在帷幕外,呼喊老婆子,被独眼士兵推搡远离。他不满,爬上一棵树张望院子,马上被两只箭矢射中脑袋边。他试过用烤肉贿赂其中一位士兵,可对方不为所动。
挥洒的汗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吸收着光线的热量,反射的光芒如最璀璨的星光。鼻息炽热滚烫,燃烧他体内的力量,每口呼吸都因修炼而加重,却又因呼吸变得更强。
他的左手腕不再疼痛,旧伤的存在更显得他具有威慑力。里衣单薄轻盈,但还是妨碍他凉快,他干脆赤裸上半身。他来到午后的阳光下,想要挥洒更多的汗水。
他的肤色加深了点,已经失去贵公子应有的白瓷肌肤,完全成为一名粗旷的乡野莽夫。可他不太满意,还想变得更加壮实。
齐州于朝许剪秋的住所瞄一眼,他有意在两人房屋之间的空地磨练。每当许剪秋瞧见他光着膀子时她都会羞涩地快步走开,他则会速速接近她,以调戏她为乐,并顺便问问刘四娘的事。许剪秋不能进入院子,她通常在东厨里为月甫准备美味。
仁看着齐州于的身型,忧郁的眼神里多了点佩服,“你的进步很大。”
“折竹将军天天都穿那一身盔甲吗?”
仁恢复之前的郁闷神色,“是啊,在下很少看见将军脱掉。”
“你们也没有穿过别的衣服吧,不热吗?”
“现在不是训练,在下用不着脱衣。”
“我懂了,我太差劲,还不能让你认真起来。”
“自然。”
“我有别的办法对付你们。”齐州于迈开步伐,右手的剑刃对着前方,“再来。”
“唉。”
“少唉声叹气的,来。”
仁从腰后的箭筒抽出一根白羽箭矢,搭在红弓上,拉开弓弦,动作没有一丝拖沓。只要忽略他的百骇军盔甲和高大的身躯,他那双低垂的眼睑和平淡的表情让其看上去十分人畜无害,毫无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任何一位孩童都能欺负他。
仁一边唉声叹气地劝说齐州于放弃,一边发射足以贯穿脑壳的箭矢。
凛冽的箭矢嗖地划破空气,过快的速度令尾羽变成能够割破皮肤的利刃,难以想象发出这一箭的人是一位整日愁眉苦脸、黯然神伤的百骇军士兵。
清脆的叮叮声没有响起,箭矢与齐州于擦身而过。他挥剑的速度完全追不上箭羽,更别提他想学千灯那样挡下。这次仁没有拉满弓弦,箭矢的力量减弱了一大半,可齐州于还是挡不了,且险些削掉他的肉。
汗水从他的眼睫毛滴落,打在剑刃上,他抬手拂去,不可避免地再度想起她的身影。
“她是个很强的女子。”仁捡起地上的箭矢,“会有很多人想得到邓师。”
“什么东西?”
“她的剑,将军的陌刀叫宛冯。”
“你们都谗她的剑吗?”
“在下没有,你最好用布包裹它,不少百骇军被它伤过。”
“你们居然会记恨一把剑。”
“如今她不在了,百骇军大概会对寒蝉军倾巢而出,一旦寒蝉失败,齐国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齐州于低着头,他虽对齐国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想到自己是齐国的世子心中难免有些念想。屋内,刘四娘的饭菜仍为她准备着,她的法杖竖在门边。
他看去一眼,“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进入院子里吧。”
“在下想不出来。”
“你抓一只老鼠给我。”
“都杀光了。”
“你去村外找只兔子。”
“月世子吩咐过,在下只能在这里。”
“你算了,我自己想。”他的余光瞥见四位士人正走向他,忽而想起月甫交给他的事还没有完成,现已是第五天的未时,他们还在此地。正好他手中持剑,心中还有点怒火。于是他怒气冲冲地跑向他们,但走近时他愣住。
士人们面容憔悴,身躯消瘦,双腿无力地支撑他们的身子,他们相互搀扶,肚子都响起咕噜声。
齐州于万分诧异,“谁这么对你们?”
“只有我们自己。”秋国士人虚弱道,“以绝食来告诉月世子——”
“白痴!士人真是一群蠢货,什么事情都只靠一张嘴来说,你们现在就得走,月世子是不会见你们的。”
“不达目的,无颜见主君。”迟国士人捂着肚子。
“蠢,你们是被饿傻了吧,明明还有机会活下去,何必为了虚名做到这种地步。”齐州于拽住迟国士人的胳膊,“走,你们继续待在这是没用的。”
迟国士人想要挣脱,可他只能虚虚地抓住齐州于的手。其余两位士人一同阻扰他,他们像漂浮的木块,被庞大的船只撞开。
“我们此番前来,是想请你帮我们找找另外两人。”迟国士人着急道,“自从他们擅自闯进院子,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了。”
齐州于停下动作,“什么时候?”
“两天前,我好像还听见他们的喊叫。”谢国士人说。
“你还听见什么?”
“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什么时候!”
“昨晚,前天也有。”
齐州于冲出去,因速度太快而撞到墙,胳膊发麻,膝盖也撞痛了。地上突出的石块将他绊倒,粗糙的砂石擦破他的掌心,虽痛,犹愈急。帷幕近在眼前,他妄图挥剑刺破碍事的布,立即被两名百骇军士兵拦下。
独眼士兵的佩刀横在他的脖子前,“还要胡来?”
“别妨碍我!四娘,四娘你在哪里!”
一声凄惨的尖叫寒了齐州于的满腔燥热,他稍不留神就被独眼士兵绊倒,额头撞伤,鼻尖擦破,牙齿差点磕到地面。紧接着他感受到手中的重量忽然消失,他看见长剑出现在独眼士兵的手里,愤怒冲昏他的头脑,准备和对方拼命。
独眼士兵踩中齐州于的后肩,又轻蔑地对剑吐一口水。白沫沿着剑刃流动,停在剑尖的边缘,那一行水渍明晃晃地刺痛齐州于的双目,屈辱般的洪水迅速冲破堤坝。他撞开独眼士兵,立刻夺回剑,用衣物使劲擦拭剑刃。
“臭崽子,敢撞我?”独眼士兵拔刀砍向齐州于,白光一闪,叮当即响,他的刀刃出现一个小裂口,“呵,不愧是寒蝉的剑,但我们一人一口水定能废了它。”
“你敢!”齐州于恼怒地挥舞长剑,欲要将眼前人刺出上百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