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坏他。”月甫看了看他们。
“才没有呢,我们是在找乐子,是他非要粘着我们,有时我都忘记他是齐国人。”
“州于会当齐侯吗?”野武族人将身子凑到月甫身旁,“他是嫡长子吧,若他当了,月国与齐国结盟的事就很容易了。”
“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灵族人用手肘碰碰野武族人,他们无声地动着双唇,似乎在要求对方什么。
“月侯,有件事不知能不能......”灵族人低声问道。
野武族人继续凑近月甫,“事关打仗的事。”
月甫喝完茶水,“我只愿和北狄结盟,其余的诸侯要不被我打败,要不投降,届时你们二位也要奔赴战场。”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为月国血洒沙场,你们不愿意?还是说你们想继续当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月甫看着他们紧张的脸庞,“你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命令吧,要我把相国的两位女儿许配给你们,可这种事我不想插手。”他翘着嘴角,“念在以往的份上,你们不必上阵杀敌。”
灵族人和野武族人眼前一亮,“真的?”
“你们只需守着义安的大门便可,绝不可让异国人踏进城中半步。”
“简、简单。”
“回去吧。”
两位公子灰溜溜地走了,月甫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硎从影子里走出来,“月侯应付那种人一定很累。”
“我只觉得有趣。”
“我光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就想碾死他们。”
“每个人都有利用价值,只是你看不到。”
“呵,与其浪费时间去看,不如一劳永逸。”
“不愧是卢堂的堂主。”
大法师前来,带着三位大夫家的女儿,她们是最想见到月甫的姑娘。她们捧着各自的献礼,兴奋地来到亭子前。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同时出现,三位姑娘面红耳赤,呼吸明显加快,她们看着健壮的龙尾,激动地不敢上前。
月甫起身,走向她们,“你们害怕我?”
青衣姑娘摇头,她低垂脑袋,脸颊通红,“这是我给主君的,只是一块玉佩,不值钱。”
“主君,请、请笑纳,是澜国的丝绸。”灰衣姑娘直视月甫的双目,她的脸热得快要冒烟,“主君变得更好看了,我、我们绝没有嫌弃。”
第三位姑娘穿着浅衣,只敢看着月甫的衣裳,“这是我做的糕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月甫收下三样献礼,请她们进亭子喝茶。她们连忙后退,捂着脸跑了。
硎哼了哼,“大法师居然带着姑娘来,有何用意?”
甘来摸摸胡子,“只是想让主君高兴。”
“甘来。”月甫走出亭子,龙尾擦过草地,“我这身子还能和姑娘同房?”
“没什么好顾及的。”大法师对月甫笑眯眯,“老夫挺想知道主君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月甫不悦,“我暂时不考虑这个。”他转身离开,龙尾击打甘来的法杖,“别再送她们过来。”
甘来心痛地看着法杖,硎幸灾乐祸。
酒肆,野武族公子和灵族公子边摇头边叹气,告诉身旁的公子们月甫不讲兄弟情面,不帮助他们娶到心意的姑娘。公子们一起唉声叹气,隔壁桌的食客听后却拍手叫好。三位大夫家的女儿在茶馆里激动地诉说月甫是如何圣洁,连他身上的光都在发亮,她们认为他是最好看的神明。加上相国暗地里派人在城中各个地方赞扬月甫的仁义,不同的人只愿听取自己喜欢的言论,已经有一部分百姓消除对月甫样貌的怀疑。
月府的院子北边有众多草屋,三百多位病人在此拥挤,奴仆们忙着给他们分发午饭。曲禾走在他们之间,他跪在一位颤抖的少年面前,安慰他会好起来。
“我会变得和你一样?”少年浑身哆嗦。
“不必害怕,这副模样可以治好你的病。”曲禾伸手抓住少年的手腕。
“不要!”少年后退,“我不要变成妖怪。”
“这股力量是主君赐予给我的,能让你活下去,还能帮你变得更加强大。”
“妖怪都丑死了,我宁愿病死。”
曲禾发现周围的病人都在以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他叹气,“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活着比什么事都重要。”
少年哭泣,“妖怪就是妖怪,怎能比得上人?”
曲禾哀怜地看着少年,“你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死亡。”他半跪在少年面前,“快要死的时候你会万分痛苦,根本不在意能救你的东西是什么。”
“呜,我不要变成妖怪。”
曲禾走出人群,来到月甫身旁,“看来他们不愿接受我的力量。”
“你有何想法?”
“他们本就弱小,不敢改变,不相信自己还有存活的希望。”曲禾看向天空,呼出热气,“我曾寻死过,两次,一次绳索断了,一次为了救人而打消念头。”
“得了魂咳病也不放弃性命?”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你什么时候可以?”
“请主君再给我时间。”
“请便。”
一整个下午,曲禾跟着月甫一起静坐,他们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有所变化。前者为妖化的黑色龙魂,后者为纯净的金色龙魂。
“主君为何留有龙魂?”
“和你一样,想活下去而已。我们的力量同宗同源,不知你有何感受。”
“我甘愿屈服于你。”
“哦?”
“仿佛你生来就是我们的王,而我全心全意追随你。”
“莫要担心,若你不愿意做什么事,我不会强求。”
“主君,我还有一事相求。”曲禾低头。
“说吧。”
“我想回临济,祭拜双亲。”
“可需要马?”
“我可以跑着去。”
“趁早动身。”月甫看着曲禾离去的背影,对旁边的影子小声道,“派一个影跟着。”
曲禾如同温顺的野兽,暂时无人知道他真正实力究竟有多强。折竹曾和曲禾切磋,差点将曲禾的右臂砍了下来。要不是月甫中止他们,说不定折竹会对曲禾下狠手。几乎所有野武族人都厌恶曲禾的存在,月甫归咎于这个种族拥有与生俱来的野性。
深夜,军政大夫将三百多位病人带出月府,统统送到东南边的梧桐林。这座园林属于义安的百姓,现在一般人无法进去。将近五百位病人挤在一起,他们不愿意进食,身体消瘦已久,均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们的魂魄还剩下一小缕,月甫的药水帮助他们吊着最后一口气。
“不应该放他回去。”甘来连连抱怨,“明晚是个好时辰,现在又要耽误好几天。”
月甫正观察每一位病人,小到十五岁,大到五十岁,有平民,有贵族,有男也有女。“那是他的心结。”他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心结被打开时有多么痛快。”
甘来沉默,他陪同月甫绕着梧桐林走了一圈。与此同时,军政大夫处理军队的竹简,相国核实粮食库存,尹丞相得到富商送来的金币,折竹训练着月国军,硎藏在影子里窃听士人们的谈话。这些事情都按照月甫的计划进行着,可谓滴水不漏、无隙可乘。
“甘来,时间过得很快。”他吹着晚风,龙鳞为他抵挡寒气。
“老夫不觉得。”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总觉得月国可以旗开得胜,可我依旧难以安眠。”
“因为什么?”
“齐州于。”寒风擦过月甫的脸颊,他望向东边,身后是沉甸甸的乌云,“他是最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