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得这么可怕。”子渊哀叹道。
耒移动身子,跪在齐州于面前,他俯身,额头贴地,“我们可以给你铜币五十,以后再给你银币二十。”
齐州于神态傲慢,“这点钱不够。”
“我们可为你做牛做马,你可以随意打骂我们。”
“你们能饿肚子?”
“我们吃得不多,几天不吃饭也可以。”
“会认字吗?”
“只会一点。”
“可以两天两夜不睡觉一直干苦活吗?”
“可以。”
“这还差不多。”他推开子渊伸来的手,“要我做何事?”
子渊抿着双唇,欲要打断他们的话。
耒抬头,“临儿是貊国人,她被抓到赌场,谁要是猜中十个字就可以带走她。”
“她这么值钱吗?”
“抓走她的人说她有神眼,可以看到神明,但那是骗人的。她被关在笼子两个月了,手脚都伸不直。”
“你要我去赌,赢她回来。”
“是,求求你帮我们。”
兰儿和水弟也纷纷磕头,子渊用忧伤的眼神看向他。
齐州于打掉子渊搭在他肩上的手,“抢回来不就行了?”
“万万不可。”水弟急忙说道,“我们生活在这,要是得罪他们我们还怎么谋生。”
“赌场在哪?”
“叫四季庄,我带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在这里等着。”
水弟拿起钱袋,“用我们的钱。”
“这点钱哪够用,你们留着。”
齐州于和子渊走到热闹的街上,人群越来越多,只看见数不清的人头在移动。一辆役车想要穿过此处,却不得不掉头离开。
“我想带他们去昭武,他们不愿意。”子渊闻了闻小摊子里的烤羊蹄。
“你怎么知道那地方?”
“有一天我饿晕了,幸好他们救了我。”他跟上齐州于,“你刚刚忽然生气,兰儿都快要被吓哭。”
“那种地方人多,会藏着危险的家伙。”
“你好像很熟悉。”
“白痴,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到。”
四季庄的名字就在左前方,店铺唯一显眼的地方就是挤在门外的百姓,这群人踮着脚尖,视线都盯向屋内。二人停在人群边,透过窗户和脑袋见到笼子里的小姑娘,只看得见她四肢弯曲,头藏在双臂之下,手背画满诡异的图案。
屋里坐满赌客,他们全神贯注,手里都握着自己所猜的字,对于临儿他们并不太感兴趣。笼子前有一张较大的大案几,一位消瘦的赌客前去,玩了两局猜字,均都失败。
啪嗒,笼子忽然被临儿打开,她径直冲向大门,百姓却不知所措。守在门边的侍卫迅速抓住她,狠狠掐她的大腿,她哭着被带去另一扇门后,笼子也被带走。齐州于正好对上临儿的双眼,他看见她的双唇模样,如兔子。
他的心绪低沉,马上进入四季庄,坐上大案几。旁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一位灵族男人坐在齐州于对面,他告诉齐州于一局需要铜币二十。
齐州于嗅了嗅,随后拿出自己的钱袋,灵族看了后露出笑容。然而齐州于收走钱袋,要亲眼见到小姑娘才愿意开始。灵族有些不乐意,却只好叫人。
临儿被人推了一把,右边的脸颊红通通,手臂多了一块擦伤。她偷偷瞥一眼齐州于,之后跪在灵族男人的身后。
“她不像有神眼的样子。”齐州于看着临儿。
灵族抓起临儿的头发,露出她整张脸。临儿的眼珠为浅棕色,瞳孔漆黑,上嘴唇的裂缝令她不同于常人。齐州于第一反应是她生病了,且病得不轻。他拿出铜币二十,随后选出十个字。他与灵族一同翻开木片,结果齐州于一个都没有猜中。
子渊惊讶得叫出声,认为不可能。齐州于也愣了一下,将自己的木片和灵族的木片看了好几次。这些木片前后都一个样,重量都差不多,上面没有标记,况且灵族在洗牌的时候也没有做手脚。
钱到手,灵族男人询问齐州于要不要继续。齐州于付钱,在选木片的时候他特地找几个较为规整的,之后反扣在案几上。灵族摇晃手里的木盒,靠近齐州于,他伸手,随意拿出十块木片。
齐州于只猜中一个,让子渊遗憾地拍大腿。他要灵族相互交换木片,灵族同意并将自己的身体往后倾。他们再赌一局,齐州于中了两个。他查看木盒里的木片,都没发现异样之处。
“她多少钱?”齐州于指向临儿。
灵族伸出五根手指,“银币五十。”
“这么贵,都可以买一百名奴隶。”子渊惊呼。
“玩不起就走。”灵族夺回木盒。
齐州于扔去一枚铜币二十,“再来一局。”
灵族笑着收下钱,甩动木盒,靠近年轻男人。可齐州于抬起法杖,将灵族往后推。灵族有些不乐意,但无可奈何。两人反扣自己的木片,再同时翻过来。第一个字相同,第二个字也相同,翻开第九块木片的时候他们选的字一模一样。
灵族面容凝重,迟迟不愿翻开最后一块木片。子渊比他们还要紧张,临儿也诧异地看向齐州于。
齐州于翻开,他的第十个字是“死”,他推到灵族的眼皮底下,“终于害怕了?”
“你是怎么......”
“你们的把戏很聪明,会用虫子。”齐州于轻笑,“远一点就不行了吧。”他翻开灵族的第十块木片,与他的字一模一样。
“好啊!”子渊高兴,他冲上前抱起临儿。
所有赌客都看着他们,对齐州于的运气赞不绝口,甚至有人跑到齐州于的身边猛地吸气。两人带着临儿离开四季庄,直往小巷子走去。齐州于走在子渊身后,他发现临儿正在冒汗,手脚微微颤抖。
“州于,你刚刚说什么虫子?”
“木片里有子虫,母虫在他那里,二者靠近时虫子就会颤抖,这样他就知道我选了什么字。”
“你怎么看出来的?”
“虫子有味道,比你香。”
“我什么都没闻到。”子渊跨过地上的杂物,“我以为他是想让人看清楚他没有耍花招,可就算没有虫子,你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我的运气快要用光了。”
齐州于往后张望,墙上的积雪掉落,此时无风,雪地上也没有脚印。巷子都在阴影的笼罩之下,最暗的地方便是竹篓后的空隙,那里足够藏一个人,可悄无声息得结束某人的生命。
他全神贯注,耳听八方,脚步声轻且稳,慢慢与子渊拉开距离。子渊与临儿左转,没有发现齐州于已经停下。
热气轻薄,就在他后方的另一条巷子里,无论那人往哪个方向走,他都处在影子中。齐州于靠在一边的墙上,打一个大大的哈欠,抱着法杖闭眼小憩。沙沙,衣物的摩擦声逐步接近,雪地上出现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