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于停在泥墙前的树下，等着云层遮蔽月光。昏暗之时，大地被黑暗淹没，他穿过小门，进入泥墙。老人坐在铜柱旁，环顾四周，好似在寻找山雀的身影。他脚边有一块带血的羊骨头，看得齐州于心痒痒。
蓦然，老人起身，回到小宫室。齐州于等了一会，随后他走出阴影，快速抓起羊骨头。铁链的声音随之响起，他立即躲进影子，看到老人扑向他。
扑通，老人膝盖着地，慌慌张张哀求道，“别走，求求你了，别离开。”
太上王非常狼狈，齐州于想不通他就算昏庸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他离开影子，现身。
老人激动不已，“你就是那只山雀吧，法师？”
“我是巫师，你怎么知道那只山雀不一样。”
“我能感受到，我见识过。”
齐州于上下打量他，“你真是太上王？”
“是啊是啊。”
“你在这里多久了？”
“十年，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不到两天。”
“你叫什么名字？”
“齐州于。”
“你就是他啊，当年月国和齐国的约定，我也在场。”
“为何要换世子？”
“一直以来都这样做。”他拉着齐州于的手，“进屋谈。”
“就在这。”
“好，好。”
“你好像很高兴。”
“我许久未见过人了。”
“你应该知道十年前东宫的事情。”
“啊。”老人瞪大双目，他伏地，双手抱着脑袋，“别问这个，太可怕了。”
“有一个人没死，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好可怕，不要问。”
“好了好了，不问。”
老人慢慢坐直身子，“你怎么来到了姚国？”
“我要见天子。”
老人惊愕，“你闯进了边界？”
“没错。”
“这可不行。”老人愁眉苦脸，“天子不会见你的。”
“我还想找到我的同伴。”
“恐怕被关在麓田。”
“哪？”
“王宫的北边，要想逃出来可谓插翅难飞，你也逃不出王宫。”
“何解？”
“王宫都被法阵保护起来了，只有南门才会打开，而且那里严得看，一只老鼠都走不过去，每天有谁要进宫都会写在案。”
“我可以混在大夫里。”
“士兵认识所有大夫，他们一看见生人，定会抓住你。”
齐州于沉沉呼出一口气，“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天子？”
老人低头沉思一会，“你可直接去他的寝宫，但那里被神明守护，你接近不了。要不桂宫，不行，也危险。”
“我直接在正殿门前等他如何？”
“他讨厌不懂礼的人，搞不好你会马上掉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老人抓抓头发，“我想不到，十年了，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他来看过你了吗？”
“一次都没有，啊，你别走！”老人紧紧抓住齐州于的脚踝，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三天后来见我，我肯定会想出办法的，帮你逃出王宫，救出同伴，还帮你见天子。”
齐州于不太相信老人的本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王宫有密道，只有我清楚，我一定会想起来的，对对对，麓田也有，邦畿也有。”他快速点头，“我会想起来的，因此你不能丢下我！”
“行吧，你慢慢想。”齐州于不耐烦，用力抽出自己的脚，带走羊骨头。
“要来找我啊，要记得。”
夜已深，东宫的南边多了三名士兵，还有一名士兵牵着一条大黄狗。这难不倒齐州于，他的龙语令黄狗对着西边吠叫，他趁机溜到银朱宫。到了这里，有众多的影子供他藏身。
一道白光漂浮在空中，所照耀的地方又宽又亮。他些许慌张，认出这是对付影的光法术，可以将隐藏在暗影里的齐州于显露出来。
他探出脑袋，见到两名法师正在西边的空地上施展光法术，他差点忘了这里是银朱宫，姚国最厉害的法师们的住所。可是白球只是轻飘飘地经过他，前往下一处影子，光球没有烧灼他，也没有暴露他的身子。
幸好齐州于不是真的影，否则必会被发现。
进入小宫室，他才感觉些许安全，搓搓手，呼出一口热气。王宫很大，人不多，有些地方让人不敢大口喘气，有些地方死气沉沉。齐州于梳理今日发生的事情，对十年前的事很是在意，他牢牢记住麓田的名字，希望同伴都还活着。
擦干净双脚，拍拍衣服上的雪花，他换了全身的衣物，将暗衣都藏在床榻下。羊骨头已经不新鲜了，他啃几口，埋在土里。
为了能入睡，他静坐半个时辰，待到思绪平稳，他才允许自己躺下。眉头紧蹙，双唇紧闭，他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起千灯他们。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干脆到门边坐着。寒风刮响树枝，齐州于两手掩盖脸庞，身体前后摇晃，视线透过指缝无神地盯着雪地。
烦躁未曾离他远去，他的胸口被心脏砰砰撞击着，好像要做点什么才能安静下来。
枝叶摇晃，积雪掉落，齐州于爬到枝头，掩埋在层叠树叶之后。树木的味道能让他稍加心静，仿佛自己仍在大岩山。从树顶远望王宫，他能看见正殿后方的冷泉宫。那里就是天子处理典册的地方，可看见窗纸后的微弱烛火正在摇曳。
过了没多久，烛火熄灭，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穿黑色衣物的高挑男人走出来。齐州于的身体往前倾，努力看清对方的样貌，可距离过于遥远，即使眯起眼睛也根本看不间。
他似乎看见男人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忽而他后背发冷，不自觉咽下一口水，宛若被一条蛇盯着。
男人只望了一秒，接着他在侍卫的护送下往北走去，进入铜岭宫。齐州于背靠树干，花了一点时间才放松下来。忽然，铜岭宫响起吵闹的响声，数十道火把齐刷刷地朝那涌去。刀剑声紧随其后，士兵都在喊保护天子，抓住贼人。
过了十几秒，火把朝南边突进，追着最前头的一位灵族男人。他手持带血长矛，高喊贼王必死。他刚踏进正殿的石头，瞬间被一道雷劈中，冒出浓浓的烟气。士兵带走尸体，要将其剁碎喂狗。听闻天子没有受伤，齐州于有些遗憾。
雷云继续轰鸣于正殿之上，恐惧随处可见，偌大的王宫凄凉冷寂，丝毫没有繁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