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鲤鱼风2025-07-28 17:533,549

  荆棘干枯,往内收缩,尖刺显得更细长锋利。上空是压抑的黑云,遮挡所剩不多的光线,且正一点点下沉。大地不复存在,墨黑的荆棘取而代之,使他寸步难行,令他的双脚被划开数道口子。

  间隙之间有一撇墨绿,他的精神为之振奋,立刻朝那跑去。双手奋勇拨开荆棘丛,不惜弄得满手是血,他不在乎手背的肉被扯下一块,不管脚背和耳朵被刺穿多少次,甚至不顾脖子被刺出一个洞。他仍要奋勇接近。右脚被绊倒,荆棘的枝条立刻贪婪地吞噬他。

  他扯动手脚,左手臂被活生生撕出一道血口,同时他的两腿千苍百孔,流血不止。还有几步,他咬牙捏碎枝条,扯下眼前的荆棘。他的侍卫就在眼前,心中的雀跃令他忘记身体的疼痛。侍卫就跪坐在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安安静静,正等候他的到来。

  忽然他呼吸一窒,寒冷的血色刀刃从侍卫的脖子上一闪而过。两道虎眼冷漠如霜,宛如黄泉降临,恶鬼现身。他恐慌不已,着急拨开荆棘,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赶去,他也要抓住她。刀刃贯穿侍卫的胸膛,漆黑荆棘瞬间染红。

  周遭一切堕入黄泉,荆棘吞没他的身体。他快速下陷,响声化作低沉的轰鸣,随着下沉的速度变快,最终带着他的呼吸化作尘埃,消失殆尽。

  齐州于四肢颤抖,梦醒了。屋墙的裂缝吹进少许晚风,拂去他脸上的冷汗。头顶的寒意渐渐散开,他稳住呼吸,心脏慢慢恢复平静。他躺在力役的小木屋内,动动手脚,发现四肢都被绳索捆绑,腰间的剑也不见。

  “你们说,这算是一把好剑吗?”

  齐州于寻声看去,断腿男人正握着千灯的剑把玩,“还给我。”他站起,扑通摔下,气恼十足,“那是我的!”

  断腿男人挥剑几圈,有模有样地再耍几下,只得到齐州于的愤恨眼神。他站稳,剑尖停在年轻男人的眼前,“我要大腿肉。”

  许由躺在凹坑旁取暖,手里啃着那只被齐州于吃过的羊腿,“肚腩。”

  “胸口肉。”小铜神坐在许由对面,抓起草席上的一只蚂蚁吃下,“灰伯,给你屁股。”

  灰伯坐在案几前拼接两块木头,严丝合缝,他听见小铜神的话,直摇头。

  断腿男人轻触剑刃,“哎哟,这么锋利啊。”

  齐州于厌恶地皱鼻,恨不得用蛇语教训他们,“别碰。”

  “劈柴好使吗?”许由问。

  “你竟敢!”齐州于跳起,“这剑不是你们这种下等人能用的,还给我!”

  “哟,这厮骂我们是下等人咧。”断腿男人甩动手臂,剑从他手中滑落,摔在肮脏的泥地上,他发现齐州于的眼神简直要杀了他,便笑嘻嘻,“老弟,你是怎么从折竹将军的手里活下来的?”

  齐州于扭过头,脸上尽是轻蔑的表情。

  断腿男人走近他,“要是你能帮我逃出这里,我就告诉你绝世大秘宝在哪?”

  “你自己逃。”

  “不行,这里太多妖怪了,上次有人逃跑后被狼妖吃掉,只剩下两个脚掌。”断腿男人叹气,“想当年我有腿的时候”

  “我的耳朵长茧了。”许由捂着肚子,“啊,还是好饿。”

  断腿男人蹲在齐州于身旁,“我叫阿祥,巢国人。”

  齐州于瞥一眼他,“难听的名字。”

  “再说一遍?”阿祥敲打世子的脑袋,突然他马上后退,差点被对方咬到。

  许由的肚子第二次咕噜叫,小铜神、阿祥与灰伯的肚子连续响应,他们不期而同看向齐州于。

  “你为何会来这?”小铜神问。

  “找人。”

  “所以你会留在这里?”阿祥插嘴道。

  “关你屁事。”

  “好啊好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饭。”许由拍拍肚子。

  阿祥面色焦虑,“你找到人后会离开这吗?”

  “废话。”

  阿祥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啊,只要你带我们离开,必有重赏。”之后他们交头接耳,商议应该奖赏齐州于什么东西。

  齐州于不感兴趣他们的奖赏,他面容严肃,“你们决不能告诉村里的士兵我来到这,月国人一看见我就会杀了我。”

  四人面面相觑,许由抱头痛哭,“哎呀,我的饭岂不是没有了。”

  “白痴,肯定是离开这里更重要。”小铜神敲敲许由的脑袋,“老弟,你做了什么事得罪月国人?”

  “闭嘴,少啰嗦。”齐州于不耐烦,“我不能进村,所以你们要在村里帮我找人,还要看看他在做什么。”

  阿祥跳起,“你个臭小子,要求怎么这么多?”

  许由点头,“就是,你算老几。”

  小铜神两臂交叉,“你凭什么?”

  “早一天找到他,我就早一天带你们离开这,而且......”齐州于微微眯着双眼,势在必得的样子,“我可以狩猎妖怪,喂饱你们。”

  四人惊愕,他们的速速脑袋靠拢,小声议论。许由对“喂饱”二字很在乎,也在乎妖怪好不好吃。阿祥回想当年右腿健在的时候,村里的肉都是他打猎回来的。小铜神认为可以让齐州于试试,他算了算,不太吃亏。灰伯没有意见,继续捣鼓木头。他们又议论一番,时不时瞄几眼齐州于。

  最后,阿祥朝齐州于探出身子,“你要找谁?”

  念出这名字的时候,齐州于心烦意乱,“月甫。”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苍梧野的晨光不比搏兽山好到哪里去,整片原野昏霭无比,接近墨色的云层一天比一天低矮,丝毫没有初春的万物复苏的景象。

  所幸生活在原野的小动物们按捺不住饥饿的渴望,纷纷离开洞穴寻找同伴或食物。大部分野兔消瘦,跑得慢,齐州于想选几只稍肥的但都没有看中。七只野兔正好在他前方啃食初生的小草,他打算一口气将它们拿下。

  蛇语就在他嘴边,像网罩猎物。他念完的一刹那,野兔们被不知名的力量冻住。他忍着头痛拾起它们,扔进竹篓。这点食物不够他塞牙缝,他又用蛇语冻住三只野兔,鼻血和痛楚紧随而来。

  齐州于满载而归,他的收获令四人激动得说不出话。除了世子,四人乐呵呵处理野兔,放在火堆上烤。三天下来他们没有建造石墙,每天都等着齐州于带回猎物,有时是野兔,有时是野鸟,第四天他们吃了一只毛妖幼崽。

  他们每餐至少能吃得半饱,渐渐对齐州于敬仰起来,每晚都为他捶背按摩。

  “有奶便是娘啊。”许由舔舔手上的油脂。

  木屋暖和,他们围在火坑四周。今早的食物是两只幼鹿,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泪流满面,想要抱着齐州于跳舞。

  “这哪是娘。”阿祥与小铜神为齐州于按摩双腿,“他简直是老天派下来的神!”他的动作愈发卖力,“比老天爷还要照顾我们。”

  “你的手摸哪?”齐州于推开阿祥,面色凶悍,“我想要听的事呢?”

  阿祥恭恭敬敬跪坐在他身旁,许由和小铜神却一脸不爽,灰伯仍在雕刻他的木头。阿祥坐直,想了一会后说道,“月甫住在村子的东边,那里有一家大房子,属于老村长,但自从他来到这后就没人见过他出来。”

  齐州于弯曲右腿,右臂搭在膝盖上,“病人是不是全都送进大房子?”

  “是啊,也没听说有哪位病人被送出来。”

  “他在做什么?”

  “一看就是治病呐,月世子真是个好人。”

  小铜神冷哼一声,“好人哪会随便抓人,活多饭少,隔壁有人干活干到病倒了。”

  “这里有多少力役?”齐州于问。

  小铜神抓起身下的枯草,生气道,“五十多个,管我们的人叫赵卒长,就是他把我们抓来。我打算投靠迟国,结果半路被抓,气死我了。”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来这里干活简直荒废我的美好青春。”

  “哼。”阿祥不跪坐了,直接岔开两腿,“我本来在苍梧山砍树,结果他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把我带走。”

  “我在家里睡得好好的,他带人闯进来抓走我。”许由说,“幸好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你们的家人没有找你们?”

  “我们都住在边疆,不见了没人敢去找,我可不想我的漂亮妻子冒生命危险来这。”小铜神指向灰伯,“他呢,是因为得罪秋国的世子,被流放了,路上和一群人被抓来。”

  “你们不是月国人,他哪能随便抓你们?”齐州于问,“而且苍梧野不是月国的地盘吧?”

  “苍梧野是谢国的,我也不知道我的国君是怎么想,竟让月国人兵临城下。我看,月甫随时都会攻打我们,周围的小诸侯国也会遭殃。”

  许由摆手,“不会的,月世子是全天下最好的正人君子,不会随随便便攻打我们,他治好病就会离开苍梧野。他经过这里的时候还看了我的手,问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行,你就留在这帮他造墙。”阿祥笑道。

  “这哪能行,我都四十岁了,马上就要进棺材里了。”

  “那就对了,进棺材前好好为月世子效力,说不定他会赏识你,让你做他的心腹。”

  “免了,听上去好麻烦。”

  齐州于看向阿祥,“你今晚想办法进老村长家,打听到事后我再给你三只兔子。”

  “遵命!”阿祥笑得合不拢嘴,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哈,三只,要撑死我了。”

  小铜神和许由又不爽了,他们瞪着阿祥。下午,四人悠闲地建造石墙,他们应该在昨天造完这一段,但由于齐州于的出现他们一整天只想着怎么将烤肉做得更好吃。只有灰伯担心他们没有按时完成任务,他一会造石墙,一会劈木柴,夕阳降临后仍不停地干活。

  许由继续在石墙下坐着偷懒,小铜神用兔皮与隔壁的力役交换一小袋盐。齐州于坐在木屋门口,注意到阿祥啃咬自己的左臂,时抓时捶,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还见到小铜神用左手抓自己的后背,许由按按弯曲的右手,灰伯用布擦拭折叠的腹部。这四人都身患不同的病或旧伤,能活到现在算是老天爷的怜悯。

  齐州于看着他们拍打自己的身体、为对方揉揉手臂,或许是已经习惯身体不便的缘故,他们有说有笑,没有被伤痛折磨得唉声叹气。齐州于的右手撑着下巴,思考着该用什么草药治好他们的病,要治多久,没有好转的时候该用什么方法。搏兽山不盛产草药,他不能借此机会磨练自己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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