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化成轻飘飘的黑雾,轻松躲开月甫的攻击,“哈哈哈,你不知道这三年里本法师是怎么过的,成了黄泉的头号敌人,连阴差都在抓本法师,根本不念及本法师也是神明。”他叹气,“你知不知道无剑的主人是谁?啊,你铁定不知道。”
“我何必知道?”
商陆在他身后落地,显形,“哈,难道你不知道抢走某人的武器前,先弄清楚那人是谁吗?”他又化作黑雾,停在月甫面前,“罢了,就算你知道也会得到手,反正那人早就不在。”
月甫牢牢盯着他,“你还想做什么?”
“本法师来这是好心告诉你,天倪宫的那伙人开始商讨要不要抓你,可他们不能插手人间的事,而且你还是大活人呀,但是无剑对黄泉来说太重要了,少了它,黄泉会吞噬人间。”
“此话当真?”
“还有四把武器,没了无剑还不至于令黄泉摇摇晃晃,只是那伙人太紧张了。”商陆打了个哈欠,“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打无剑的注意,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是你把它抢到手。”
“本法师以为很难,到手时还不敢相信如此简单,无剑还在竹龙身上?”
“在。”
“没有亡魂敢去那,或者说你再去一趟北极天柜山?”
“我没时间。”
“哎呀呀,无剑在龙血里泡了这么久,恐怕要失去力量了啊。”
“你说完了吗?”
“早日开战吧,拖得太久对你和本法师都没有好处,哈哈哈哈。”一眨眼,黑雾飘到月甫后方,“你别想派人来杀本法师,本法师可是很会躲的。”商陆凑近月甫的耳边,“你可要看好你的百姓。”
月甫压制住怒火,看着商陆以黑雾的形态飘走。他看向烧灼的竹简,那个洞已经无法恢复原状。
甘来气喘吁吁地跑来,“主君,刚刚是不是有恶鬼?”
“我没事。”月甫抬头,“你没去梧桐林?”
“去了,已准备好一切。”
“有多少病人?”
“三百六十。”
“大法师可有办法杀掉商陆?”
“若他妨碍到了主君,老夫可与他决一死战。”
他皱眉,“不可,必须有十成的把握。”
“主君放心,老夫还藏了几手。”
“但他不好找。”
“他就在赤骥。”
“算了,当我没说过,这时候你还得留在我身边。”
“是。”
月甫收拾好竹简,还用一块布包裹。
无月、无风,乌云纹丝不动,如同一块厚重的铜板压在义安的上空。梧桐林漆黑寒冷,只有火球在发出光芒。一部分病人被照耀出来,更多的病人躲在阴暗处。
月甫、甘来、曲禾、折竹、硎以及相国、军政大夫和尹丞相已经站在病人们的前方。
“月国的子民们。”月甫对他们大喊,“魂咳病折磨你们七年,让你们活得根本就不像人,亲人和朋友对你们的病束手无策,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救不了你们。这病......”他停了一会,“是姚国带来的劫难!”
一听到姚国二字,病人们纷纷抬起脑袋,他们左顾右盼,似乎不敢相信却又轻易接受月甫所说的话。
一位男人站起,“主君,你真的成为神明了吗?”
月甫轻轻皱着眉头,“只有这样我才有力气救你们。”他往前走一步,“今晚将是你们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无论身体有多痛苦,你们都得坚持下去。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人,你们都会成为月国最强大的士兵。带着愤怒和恨意攻打姚国吧,绝不能再让他们欺压月国,天下将会重归月国之手!”
病人们呐喊,月甫的这一番话刺激他们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纷纷站起,对月甫投向信任的目光。他们相互搀扶,永不认输的精神在他们眼里愈来愈强烈。
亥时已到,月甫对曲禾点头。曲禾上前,他咬破右手腕,黑红雾气如爪牙般缠绕着每一位病人。甘来将冰墙化作火墙,温度瞬间升高。
曲禾努力控制着右手,兽瞳比火焰还要明亮。雾气在病人们的胸口扎根,他能感受到每一颗跳动的心脏、流动的血液和残缺的魂魄。他慢慢弯曲手指,迅速出力。
咽呜声饱含痛苦,病人们陆续下跪,想要挣脱什么似地拼命挣扎。火焰炙热难耐,加快他们转变的速度。月甫瞧见有些人的皮肤裂出几道伤口,可能是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曲禾的力量。
一部分病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他们五官流血,胸膛不再起伏。相国受不住,他走到树后,捂着嘴。尹丞相不忍直视,他低下脑袋,耳边的惨叫让他手脚冰冷。军政大夫还能接着看,他注意到有几个病人的眼睛变成金色的兽瞳。
曲禾喘一口气,左手抓住颤抖的右臂。月甫拔出长剑,剑刃放在手腕上。
“别。”曲禾喘气道,“我还能继续。”
月甫放下长剑,“不能失败。”
“呼,我知道。”说着,曲禾尽力弯曲五指,黑红雾气犹如发疯似地穿过病人的胸膛。
痛苦的喊叫声接连不断,又有十几位病人死去。曲禾咬牙承受,他身上的狼毛竖起,肌肉上的血管鼓得快要裂开。他的狼眼亮得不可思议,比最亮的星辰更加耀眼争光。
几秒后,他垂下双臂,神情和姿态放松了下来。活着的病人们停下颤抖,火焰高墙也消失了。
硎握着两根银针,“成功了吗?”
寒风迅速吹散热气,黑暗回归梧桐林。一双接一双的淡金色兽瞳在暗影中亮起,站立的病人有三百位,皆成为鬼妖。有些鬼妖的手臂长出狼毛,前不久还是弱者的他们变得十足有力。
有人抓起一块石头,轻松捏碎。他们瞧了瞧自己的身体,之后看向曲禾。
月甫见此,他满意一笑,“灭姚氏,振祖业!”
鬼妖们大吼,喊着和月甫一样的话。他们视月甫为主人,下跪以表忠心。百姓允许进入梧桐林,见到自己的亲人变成鬼妖,他们难以置信,差点大哭。
鬼妖们却很平淡,亲手血刃姚国人的渴望在他们心中燃烧。一些百姓大骂月甫把他们的亲人变成妖怪,另一些百姓认为月甫没有做错。折竹看着这群鬼妖,厌恶地离开。硎躲进影子,远离他们。
曲禾带着他的部下在梧桐林里休整,他在他们之间穿梭,遇到一只想要挑战他领头地位的鬼妖。两人立刻打了起来,曲禾理所当然地赢了。月甫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来到他面前。
曲禾拿出匣子里面的两把长刀,第一把长刀通体玄黑,刀身寒冷如冰块;第二把长刀通体血红,刀身炽热如焰火。
长夜漫漫,月甫站在月明公曾经的寝室门前,他往里看去。月侯和妘氏坐在里面,对他招手,二人的身影慢慢减淡。他再看几眼,小心翼翼地关上木门。他经过亭子,手擦过木柱。
北风越过湖面,吹响树枝。树根前的泥土被他挖掘,一个木盒子从土里出现。木盒被虫蚁啃食了一角,底部也腐烂了一点。他拍掉泥土,打开盖子,取出一壶酒。
壶口绑了一块布,写着:远出前而先饮。
月甫拔出木塞,酒香扑鼻而来。他一饮而尽,半滴都不浪费。月亮潜在云层后,朦胧的月光难以抵达地面。
“爹,娘。”他放下酒壶,“孩儿要奔赴战场,不必担心。”
他深深呼出沉重的气,双肩和眼眉在这一刻如释重负,病人的烦恼已不再困扰着他,这团乱麻随风消散。夜晚的静坐开始了,他缓缓闭上双眼。
齐州于也在静坐,他慢慢睁开双目。突如其来的西风突击火园,花草树木被吹得压弯了身体。他似乎嗅到风中的熟悉气味,视线不自觉转向西边,意图能看见遥远的月国。
“你在看什么?”云中君来到草地。
“没什么。”齐州于收回视线,“想起了旧友而已。”
西风猛烈击打姚国,铜岭宫里的华服男人淡漠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