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于记得男人的声音,可他现在没有力气与其拼杀,也很难念出龙语。烜抓住世子的脖子,左看右看。之后他举起一把弯刀,穿过齐州于的左小腿,拖着他快速走动。
鲜血滑落,打湿他的裤子,在地上形成一条浅浅的红线。齐州于腹部用力,想要抬起上半身,可他这样一做弯刀便会刺得更深。
剧痛在小腿上快速冲击,他能感受到骨头与刀刃的摩擦,宛如被雷电劈中,令他咬破下嘴唇。他身前的雪堆被挤到两侧,似浮动的浪川。
所幸积雪够厚,齐州于的背部还不至于蹭到石头。烜愉悦地哼着小调,手中的弯刀缓缓下滑,他迅速抬起胳膊,又在半空中牢牢抓住刀柄。
伤口在颠簸下伤得更重,齐州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他忍了又忍,随后他抬起右腿,猛踢末伏的手。
得到解脱后他立即狂奔,伤口撕裂,难以言喻的疼痛爬满他的整条腿。烜呵呵笑着,不着急追上。齐州于踉踉跄跄,不得已停下,他拔出弯刀,其尖端有紫色的涂料,遇到血后变成黑色。
他摸摸额头,高烧和昏迷一同袭来,使劲冲刷他的肉体。四肢虚脱,他想要使力,却只能感受到软绵绵的四肢。烜捡起弯刀,再次穿过他的小腿。
齐州于痛苦大叫,眼角湿润,被法杖击打脑袋。他舔舔手上的血,根本疏解不了他的痛苦。
树顶从下方出现,消失在他的脑袋上方。羊群刨雪,一只羊羔受到烜的雷击。两名末伏士兵抬起羊羔,跟随烜。齐州于狠狠掐住胳膊,强打起精神。他们走下山坡,烜直接扔齐州于下去。等待他的是一块巨石,齐州于急忙抓住积雪或往右滚动。
雷击打中他的头顶,他翻滚而下,左腿撞上巨石,最后掉进河中。他分不清哪种疼痛更强烈,身体湿透,寒风加剧他的战栗。他好不容易爬到对岸,烜抓住弯刀继续拖动他。
“杀了你!”
烜发出低沉的笑声,“我听说你去了姚国,还和神明打一架,连天子也被你驯服了。”
“还不赶紧放开我!”
“千灯和日神......是不是打得很激烈?”
“才不告诉你!”
“真想亲眼看看啊,呵呵呵。”
树叶随风轻晃,有如在嘲笑他任人摆弄,像极一只命不久矣的老鼠。痛苦没法停下,齐州于想要晕过去,也不担心会碰到梦中的鬼影。
他已经累得没时间理会恶鬼,还希望恶鬼能帮他杀死眼前的男人。但他睡不了,始终徘徊在迷迷糊糊的边缘上,而疼痛拉着他,不让他掉下。
烜停在山脚边,他拔出弯刀,用力一甩,弯刀钉在树干处。他扛起齐州于,走入隐秘的山洞中。过了一阵子,前方迎来亮光,他们来到山顶。
这座山很小,只有十多米高。峭壁耸峙,凝结的冰柱填满凹陷处,难以攀爬。加上烜,共有十四名末伏士兵,他们没有身穿士兵的盔甲,围着两处篝火吃羊肉。
齐州于被随意丢在一边,他没有动弹,让人以为他没有气息。烜抓起温热的酒壶,他喝一口,随后他捏着齐州于的脸颊,灌入世子的口中。
“咳咳。”齐州于猛烈咳嗽,引来末伏的嘲笑。
烜又拖动他的伤腿,带他来到篝火边,“别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
火焰烘烤齐州于的身体,令他不自觉靠得更近。一块羊皮掉在他脸上,浓郁的腥味差点使他呕吐。
“还是个贵公子啊。”烜用短刀插一块熟羊肉,抓起齐州于的头发,“看不上我们吃的东西。”羊肉贴在齐州于的唇上,“要是我用点力,你的脑袋是不是就会开花了?”
齐州于无畏地与烜对视,他见到法师的脖子有一圈红痕,像是红线。烜自讨无趣,他吃掉熟肉,沾了油脂的手使劲揉齐州于的脑袋。
“给我听好,这家伙就是齐世子,小虫的宝贝,没有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得和他说话。”他的脚踩在齐州于的左腿上,“除了我,你们不得给他食物,不过你们要是闲得慌,可以拿他磨磨刀,只要别玩坏。”
齐州于咬牙切齿,连带身体也变得狂躁不堪,恨不得撕碎这里的人。三名末伏下山抓羊,正好遇到放羊的村民。齐州于听见村民的喊叫,恳求野武族人放过他。村民的声音消失了,末伏抓着四只羊回来,其中一人的衣物有血迹。
衣物湿润,地面冰冷,不利于伤口的愈合,齐州于动作迟缓,慢慢坐起来。他脱掉沉重的靴子和衣物,铺在边上,他仅穿一件里衣,冻得直发抖。
半个时辰后末伏队出去了,只剩下烜。齐州于喝一点羊汤,又往篝火里扔石头。等到石头烧黑,他用木棍弄出来,一排排放好,再往石头上铺衣物。
热度舒适,不必再枕着冰雪。休息一会,齐州于有力气清掉左腿的黑血,他撕下衣袖,简单包扎。做完这些事,他的力气只能用在呼吸上。
“听说小虫杀了百里之武,她用什么招?”烜的法杖敲打齐州于的头,“我的目标只有她而已,反正寒蝉里的高手一大堆,少了她根本无所谓。你不生气吧?原来你也不是很在乎她嘛。”
齐州于紧闭眼,“你打不过她。”
“不要这么扫兴。”烜踩上世子的胸口,这时他似乎看见什么,扯开齐州于的衣襟,“这是......呵呵,原来如此。”
齐州于听见烜远离自己,他稍加放松。
“这可是难得的诅咒,不可浪费。”
齐州于感觉不妙,他刚爬起,忽然冰法术打中他的胸口,他被钉在岩石上,“你!”他拳打冰块,无法挣脱。
“别急啊。”烜的手摁住冰块,他的死玉里飘出黑雾,“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我得好好珍惜机会。”
死玉击打冰块,黑雾沿着裂缝钻进齐州于的胸口,他身上的诅咒开始流动。他怎能承受没完没了的痛楚,虽然他已经不惧怕鬼影,但诅咒的剧痛不会消失。
他感觉自己的痛苦即将满溢,不敢想象还会有怎么样的疼痛等着他。山顶的风势很大,篝火熄灭,悬崖边的积雪掉落,仿佛万事万物都因为诅咒而发生。第一只恶鬼找到齐州于,他拖着右腿接近他。
烜兴奋地笑着,他挥动法杖,吸收那只恶鬼,“不够不够,你再加把劲啊。”
齐州于吐出一口血,“好,我就让你被恶鬼杀掉。”
烜急不可耐,他雷击齐州于,加重他的剧痛。诅咒像是被火烧,开始冒出狰狞的恶鬼。它们如同寄生藤,吸附在齐州于身上,又如蛇那样钻进他的血肉里,贪婪地吸吮他的力量。
齐州于尽全力忍受,他暗地里咒骂诅咒自己的巫师和眼前的野武族人。恶鬼扎进他的心脏,给予他致命一击。此时此刻他听不见、看不见,恰似一个木头人偶。
他大概是放弃反抗了吧,即使身体被弄得百孔千疮他也不想白费力气挣扎。黄泉水的气味隐隐约约,一边是人世间一边是死后的世界,他站在中间,只要哪里能结束他的痛苦他便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