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风雪萧杀。老树下的阿祥像是被人遗忘,他一动不动,衣物随风飘扬。他乱发掩面,胡子沾有点点血迹。暴风雪逐渐停息,兔子试图爬上树干,但它的爪子生来就不是干这事。
篝火减弱,寒气开始蔓延进小木屋。齐州于捂住脑袋,忍耐痛苦,“阿祥......快去村里救他。”
“他怎么了?”许由从草席上坐起来。
“他被吊着,快去。”
“你怎么知道?”
“别问,快照做!”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
灰伯推开木门,以惊人的速度爬出去。
许由吓得站起,“灰伯,你别去!”
“你快跟着他,我死不了。”
许由咬咬牙,赶紧跟上灰伯。
“唔。”齐州于的额头死死贴着地面,恨不得打碎脑袋,可他还得回到兔子身上。
兔子停在老树下,用前爪擦拭自己的脸庞,突然它抖抖身子,离开原地。暴风雪的中心位于狐村的中央偏东,两名士兵站在一座较大的府邸门前,府邸被石头矮墙包围起来。
兔子轻轻松松钻入一个不起眼的石洞,开始在新的区域探索。府邸不大,廊道没有用垂帘包起来,雪落得满满当当。兔子停在每一扇房门前,确认屋内没有人后才离去。
“许姬,终于停了。”一扇门被推开,松站在门下,只有这间屋子的烛火还算明亮。
许剪秋走到门旁,深吸冰凉的空气,“松,那人怎么样了?”
松毕恭毕敬站在许剪秋身后,“士兵已经教训他一顿了,他应该不敢再犯,请许姬不必再担忧。”
“呼,那就好。”许剪秋惊魂未定,她拍拍胸脯,“那种人非要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他会不会冻死了?”
“不会。”
“嗯,怎么有只兔子?”
“它一直在看着许姬。”
许剪秋抱起兔子,兔子使劲往她的怀里钻,前爪趴在她的胸口上,“好可爱。”她抚摸兔子的脑袋,瞧见兔子趴在她的胸口,看上去很享受,“松,关门,怎么跑了?”
兔子迅速跳下,一溜烟跑出屋子。靠近南边的土地有座房屋,四周有值守的五名百骇军士兵,他们身披白雪,正是跟在月甫身旁的侍卫。兔子瞧了瞧他们,拔腿冲向房门,士兵没有理会这小小的弱肉。
屋内幽暗寂静,只有细微的喘息声传出。兔子竖起耳朵,贴在门缝边。
“世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月国不能一日无君。”是仁的声音。
“至少半年。”月甫的声音听上去很累,还很沙哑,“他还没有被找到吗?”
“据说将军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搏兽山,唉,在下认为他很有可能已被妖怪吞入腹中。”
“死要见尸,继续搜。”
仁离开屋子,兔子趁机钻入门缝。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杂乱竹简,上面有黑墨,字写得十分凌乱。大部分竹简很旧,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另一些竹简被掰断,或本来就是残篇断简,还有一部分竹简有枯竭的血迹。竹简的文字很古老,不是常见的字。兔子踏过竹简,走几步后停下。
月光洒入窗户,照耀出宁静的画面。四周万籁俱寂,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有些可怕。月甫跪在地上,上半身卷缩,额头贴在案几边。
他的呼吸很重很慢,衣物已变得肮脏,令人难以置信会沾有血迹。他两手弯曲在胸前,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不仅如此,月甫露出的双手十分骇人,通红却不血淋淋,有些地方充斥着淤血但皮肤皱巴巴的。
大量青筋似的血管穿过他的手臂,肌腱格外明显,指关节处的骨头也隐约可见,就像是少了一层皮肉,他的两条手臂仿佛泡在岩浆里。月甫没有治疗他的手,也没有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兔子嗅嗅月甫的皮肤,充斥血腥味。
月甫缓慢抬起上半身,墨发垂在脸旁,他的面色很苍白,比齐州于之前见到的模样差得多。兔子注意到几缕金光从月甫的指缝间漏出,它立刻使劲地抓挠他的拳头。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月甫拎起兔子的后颈,“这力量是......”他轻笑,充满寒意。
兔子还未来得及挣扎,它的脖子被折断。
齐州于全身发冷,一股疼痛从脖子传来,他认为月甫一定知道兔子是被人控制的,庆幸的是他不知道是谁。他的身体还在高烧,口干舌燥,没有力气爬起来喝水。
过了不久,许由背着阿祥回来,腰上绑着灰伯木车上的绳索。他们身上有伤,许由的左眼角肿得厉害,右侧太阳穴有锋利的伤口,灰伯的鼻子有淤痕,左耳出血。
许由将两人带进屋内,一脚关上门,他放下阿祥后疲倦躺倒,不再动弹。灰伯解下绳索,拖动身子,逐个喂他们喝水,随后他把湿布搭在齐州于的额头上,做完这些事后他也禁不住劳累而躺下。
不到一会,小铜神也回来了,他同样遍体鳞伤,两鼻孔正冒出鲜血。他关门,直接躺在门边,喘着粗气。
木柴不再跳跃出星火,陶镬里的水已冰冷,木屋变得昏暗无比且异常寂静,只有仔细倾听才能察觉到衰弱的呼吸声。五人躺在不同的地方,浑身的乏力完全压制他们身体的每一处,他们都在默默忍耐伤口的疼痛,半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或许都在祈祷老天爷能立刻治好他们身上的伤痛。
他们没有睡着,但无人开口说话,每个人在今晚所遭受的苦难令这屋子开始蔓延出无声的哀伤。齐州于卷缩身体,右手掩盖双目,体内的炽热正加剧他的痛楚,只想逃进梦里。
可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入睡都没法进入梦境,前脚刚迈进竹林,后脚使他跌回现实。他放弃入眠,便这样忍耐到天亮。
清晨刚来临,齐州于睁眼,瞧见四人仍躺在地上,位置都没有挪动过。他揉揉鼻梁,烧没有退,脑袋仍然昏昏沉沉。他爬到四人的身旁,逐个检查他们的脉搏,所幸都还活着。
阿祥的黑发掩盖他的脸庞,齐州于扒开他的头发,果然见到鼻青脸肿的模样,他胡子上的血迹多了几滴。阿祥醒来,他一见到年轻男人就马上坐起,抱着左臂蹭蹭后退,却又因身体的疼痛而不敢多动。
另外三人也苏醒,小铜神和许由呆呆坐在原地,面无精神。灰伯摆放好五人的食案,往他们的碗里倒水,之后他试着生起火。
阿祥一口气饮尽冷水,狠狠往地上摔碗,吓了许由和小铜神一跳。他靠墙站立,抱着左臂,呼哧呼哧喘气,喉咙发出恼怒的哼哼。
齐州于呼出热气,看向阿祥,“你昨晚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