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晨热夜凉,最热的时候堪比夏日,热浪卷动周围的空气,浮动景色,似真似假。每当这时他们只能躲在阴凉处休息,等待下午的微风拂过,平息他们身上的汗水。
搏兽山东南边的石头较多,树林稀疏,有时走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一棵树。溪流几乎见底,整个早上无水可喝已是很平常的事。刘四娘为保存体力,她拒绝齐州于要她变出冰做的墨车的要求。
远处的鹿群分散开来进食,本就不多的野草很快便所剩无几,显得岩石地带更加荒凉。箭矢射穿幼鹿的脖子,它哀嚎,跌跌撞撞地倒在石头边,第二支箭直接击穿它的右眼,它瞬间就死了。
仁处理幼鹿,不到一会他身边飞满苍蝇。嗡嗡的叫声打扰休息的众人,没完没了。刘四娘见状,用巫火直接烤熟幼鹿。火焰加热周围的空气,苍蝇马上飞走。
纵使齐州于热得直冒汗,他也不想动弹。他的脚在昨天起了三个水泡,鞋底掉了,他只能用树皮临时绑住。
第三天他的脚又酸又痛,水泡破了,靴子将他的脚磨出血,大拇指的指甲盖有深色淤血。龙语治疗加新鲜生鹿肉,可谓疗伤利器,一壶茶的功夫后他的脚好了。只不过这招一使出来他困得愈加受不了,足足睡了一个下午。
少数毛妖正在寻食,饥肠辘辘看着他们,步步接近,很快它们被千灯的剑吓退。第八天他们走出苍梧野,抵达康国的都城羊丘。月珂和松往南走,齐州于再三叮嘱松不要让月珂进村。月珂念叨着尹婉安的名字,被松拉着离开。
进城时齐州于被康国士兵盘问了很久,千灯、仁和刘四娘因携带兵器而被拒之门外。要不是苍哀伯出马,齐州于差点就要和士兵打起来。
羊丘更像一座大村庄,是三水村的五倍大,但比临济穷苦。城墙是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外面抹了一层泥巴,有些泥巴掉落,露出里面的样子。哨塔只有三层楼高,且只有两座。城中没有齐州于的悬赏,因此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百姓赶着干活,路边都是挑着担子的买菜农,菜叶子又小又黄,部分小麦已经发黑。喧闹声倒是挺大的,妇女带着孩子讨价还价,年长的孩子抱着弟弟坐在路边乞讨,一名矮瘦的小姑娘偷偷摸摸地在人群中穿行。
康国百姓衣着朴素,衣服缝缝补补,大部分人都穿着草鞋,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则是穿着布鞋。孩子们赤裸双脚,在泥地里跑来跑去,不过能够玩耍的孩子只是少部分,很多孩子都必须帮家里干活。
药铺里只有一位中年模样的医师,正打着瞌睡。百姓看见苍哀伯,纷纷询问他月国军是不是要打过来了,还好奇他身后的人群。孩子们兴奋地观看两匹高大骏马,都认为马前比棕马更好看。
苍哀伯安抚百姓,告诉他们诸侯军和姚国大军已到了苍梧野。大部分百姓很高兴,都认为月国要倒大霉。
一座泥巴建成的土屋坐落在羊丘的西南,那里原本寸草不生,较为贫瘠。经过苍哀伯的居住,此地多了十多棵拐枣,一条挖掘出来的小溪横穿土屋后方。果实成熟之际,百姓争相来摘,苍哀伯不赶走他们。
土屋很小,泥墙破了几个洞,房顶的瓦片缺了几块。火坑在门外,上方有倾斜的茅草棚顶。拐枣树下有三名孩子在摘取果实,看见苍哀伯时他们笑嘻嘻,但一瞧见野武族人后他们大叫着飞快逃跑。
屋内只有一张茅草席,篮子里有三人份的碗筷,三张食案堆在角落,几件衣物挂在墙上。他们坐在草棚下,仁不小心坐断木柴。
巫火凭空燃烧,苍哀伯将溪水倒入洗净的泥灌,放进几块鹿肉、一小撮盐、一把青菜和六捆面条,再给每个人分发泥碗。
齐州于再也忍不住,“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苍哀伯不好意思地笑,“我自幼喜欢做东西。”
面条算不上多好吃,但能尝到原野没有的食物时他们感慨万千。齐州于和刘四娘争着讨论义安哪家店的面好吃,将仁牵扯进来。
“在下不太喜欢吃面。”
“不行,你一定要选一个。”齐州于强硬道。
仁满脸无奈,“张叔的面。”
“哈哈哈,仁也这么觉得。”
“最好吃的都在巷子里,我出的门多,见识比你广。”刘四娘用筷子剔牙。
“月甫都说张叔的面.......”说着说着,齐州于的声音小了下去。他们不再讨论,好像月甫的名字不值得说出口,刚刚激烈的讨论在刹那间冰冷。
一名康国大夫前来拜访苍哀伯,二人在屋后聊了很久,交谈声很小,连千灯都听不清。大夫走了,苍哀伯告诉齐州于他们应该拜见康侯。
“千灯,走。”
“只能我们两人。”苍哀伯说。
齐州于看看千灯,又看看苍哀伯,“行,宫里有什么好吃的?”
康国宫殿和将军府差不多大,房屋的颜色偏深且没有修缮,从远处看稍显简陋。石头路两侧种了很多腊梅,主干有碗口粗,此时尚不是腊梅的花期,但可能是前不久的几场雪令腊梅糊涂了,竟提前开花。
花香迷人,花瓣纯黄,洒在地上煞是好看。若是有雪,则又是另外一幅美景。
康国士兵与月国军相比他们长得瘦瘦弱弱,有几名士兵靠墙休息,偷偷打哈欠或交头接耳。两人在正殿门外等候,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风冷,苍哀伯忍着不发抖。齐州于想上前推开殿门,被苍哀伯拉住。他叹出怨气,抬头时望见宫门的方向走来两位男人。
一人约有五十岁,身穿一身布衣,腰间佩有一把剑,他没有右臂。那名康国大夫对中年男人很客气,似有敬佩在其中。
另一位年轻男人是灵族,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比月甫多了点文雅。他站在腊梅下,惊讶的神情大概在疑惑花期的时间。不久后他发现齐州于的视线,报以微笑。
齐州于觉得他很不顺眼,做了个皱鼻子的动作回应他,见对方愣住,他偷乐。
腊梅花遇风飘零,女奴们将其扫成一堆,装入篮子里。
康侯是个消瘦的四十岁男人,宽大的衣物遮蔽他的枯瘦四肢,裸露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如同脆弱的枝干。他半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正殿里的烛火照不亮他凹陷的眼眶。他逐个扫视眼前的四人,二老二少,属齐州于盯得最久。
而后,康侯对配剑男人开口,“十剑客从何处来?”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十剑客,这名字齐州于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