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帝愕然地看了燕夙一眼,他这个四儿子从小就是一副天塌地陷与己无关的面瘫表情,除了他的母妃皇姐之外,从不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他曾经竭力想要将燕夙培养成足以接替一国大业的合格继承者,可每每谈论政事之时,后者都从不发言,甚至闭目养神干脆装死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这勤政殿里听到燕夙主动发言,还是在自己没有问他意见的时候。
凌帝眨眨眼,深怕刚才的一切又是自己的错觉。
这时,燕夙冷笑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巨子,居然也敢如此大胆!就算你们率先找到了帅旗又能怎样,操练以实物定胜负,如今帅旗在这位巨子手中,臣认为操练魁首之称应当归他所有!”
凌帝眼中眸光一闪,却听燕烈冷笑出声:“四弟此言差矣。父皇,儿臣认为这操练过程似乎另有蹊跷,不妨听他们做些辩解,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啊!
燕夙隐藏住心底会心的一笑,黑着张脸不再言语,像是被燕烈抢了风头一般地愤怒。
凌帝沉思着点了点头,道:“这是谁写的,站出来!”
刘欣子、叶小子互相推拉着你争我抢,都说那是自己写的。
祁连上前几步,先是毕恭毕敬地朝着凌帝行了个大礼,肃然道:“启禀陛下,草民是当时作战的指挥者。当时草民等人本已经寻到了帅旗所在,可少帅大人一声令下,我等便不得不弃之驰援,下属匹夫心有不甘,擅自涂鸦,草民等人自知已犯死罪,死不足惜,还请陛下降罪!”
说罢,祁连极为老练地对着凌帝深深叩首,很久很久都没有起身。
燕夙冷嘲热讽地“切”了一声,道:“错了便是错了,讲这么多理由作甚?难道说你想以此来解释你们涂鸦帅旗的罪行?”
祁连吓得哆嗦:“草民不敢。”心里却在说:战王殿下您觉得您这么对我,少主事后会怎么回击呢?
燕烈却笑着向凌帝道:“父皇,儿臣倒觉得这一中队有勇有谋,关键时刻,更是以国家大事为先,确是军中楷模。更何况,这帅旗也是他们率先找到了,如若不是步少帅一声令下,只怕,现在这帅旗归在谁手也还不一定呢。”
这个自以为是的太子啊!
楚歌腹黑地笑了笑,至始至终都没有接一句话。
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燕夙拖进了陷阱中吧!
其实燕夙也在心底冷笑。这么多年来,燕烈一直竭力营造自己完美如神的形象,却不曾想,燕烈竟然还跟当年一样,只要一遇到有关他的事,就会情不自禁地自乱阵脚,就像现在这样。
此时,饶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姬苍业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相比较而言,太子殿下与战王差得太远了。
燕夙不过刻意顺着燕齐的话说了一嘴,立刻就引得燕烈毫无缘由地反对和驳斥,这也正合了燕夙的心。
如果燕夙亲自出口相救的话,只怕也会陷楚歌等人于太子、齐王的夹击打压当中,而现在,却是燕烈出了口,那一切可就大不一样了。
燕烈毕竟是太子,一直以来以“仁心仁爱”深得民心,现在他说上这么一句相救的话,在众人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和刻意的意味,反而更加贴合这人一直以来的外在形象。
只是……
也许现场只有少数知情的人才会在燕烈说出那句话之后,便不由自主地为这位太子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燕烈似乎并不知道,叶天永和李驷的关系啊!
左相好像一直寄希望于自己的弟子能够一鸣惊人,所以对其收徒的消息讳莫如深,是以,在这上京之中,太子、齐王纵然耳目众多,对李驷在中山国的所作所为也知之甚少,更不知道,叶天永早已成为了前者的爱徒。
现在,燕烈为天如歌等人求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非常欣赏楚歌的战争天赋,想要将其收归门下。
事实上,如果没有叶天永和李驷的那一茬,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套路,能得一国太子为自己求情,早就该感激涕零做牛做马以死相报了。
可楚歌哪里是一般人,再加上叶天永和李驷的关系,燕烈这一句话一说,可以说就是自己在自己大腿上插了一刀!
想想看,李驷是谁?
那可是凌帝的心腹、大红人啊!
太子护着楚歌,也就是否定了叶天永,这更是直接在李驷那一张老脸上狠狠忽了一连串连环巴掌啊!
我靠!
这个仇这个怨,李驷会轻而易举地三天就忘?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一刻,知情的众人都恨不得立刻把头埋到地板下面去,可笑的是,左相大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地不行不行了,太子殿下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一员大将已经收归门下。
唉……
谁能想到今夜精步铁旅这仿佛皮影戏一般来去匆匆的“玩笑”,现在竟已经无声无息地演变成了一储三王之间的明争暗斗。
而这争斗,似乎……战王殿下更是后来居上兵不血刃啊!
一股强烈的冷冽气息从心底蔓延出来,众人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血流成河的白日,那一天……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颤抖了起来,没有人敢继续回忆下去了。
这时,凌帝道:“那依你的意思,就是这胜者该是天如歌咯?”
燕烈笑了笑:“儿臣不过说出自己的意见,全凭父皇决断。”
燕齐毫不示弱地接话:“父皇英明神武,请父皇圣裁!”
凌帝却扭头看向燕夙,问道:“老四,你的意思呢?”
燕烈、燕齐浑身气息陡然一变,燕夙淡淡地道:“臣的意思方才早已说明。”
凌帝有些失望地回过头来,再看下首的叶天永、楚歌等人也觉得有些头疼,却在这时,眼帘中闯入一个带笑的影子,凌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问道:“姬爱卿,这可都是你的门生,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