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还的竹茶和那个天价甜品，是无人船一起送来的。店家果然做得好生意，点贵的送得就快，生怕你反悔似的。
竹茶是透明玻璃壶装的，像一大块玻璃种的清绿色翡翠，挺漂亮。茶是壹号店独家特制的，加了香茅，不仅颜色有了宝石级的高级感，入口也是格外泌心顺脾。
那款天价甜品，是一套斗彩瓷盖碗盛的奶制品，菜单上写的名字是：灌顶。
它像炼乳、像酸奶，还像是凝酪，陆还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认识吧？没见过吧？它的真名应该是菜单上省略的那两个字，醍醐。水鬼火锅又一款独家美味。”
张筱筱小口吃着，每吃一口便幸福一脸。
“简单来说，它是酥油经过极致熬制、提炼的精华，具体方法我不懂，我也不知道水鬼老板是怎么复原的这么一款古典的美味，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它入口细腻纯净、浓郁醇厚……再经冰镇，凉、甘、馨、嫩，那种令五脏六腑清爽舒适的甘美，足以媲美顿悟的欢喜。所以才有‘醍醐灌顶’的说法……《本草纲目》也有云：滋润肠胃、和脾温中……哇，此品只应天上有啊。”
那价格也应天上有啊……陆还腹诽着，喝自己的竹茶。
“你的观察力的确独道，细致入微，常识足够丰富，脑力也够用，作为刑警你可能是合格的。但你跟别人日常交往却有问题，没发现吗？你理解人的眼光似乎习惯性停留在表面，保持了一种防御性的距离，给别人一种清高、傲慢的感觉。也许你并不是那样，但你的这个‘表面’可真的在给你制造障碍，起码会让别人远离你、误解你……”
醍醐吃完了，张筱筱放下碗，看着陆还，很认真。
陆还静止了，他没明白张筱筱的意思，但听懂了自己的识人能力被置疑了，他的思考在这方面运转着，意外地有点生涩。他喝了口茶，表现得很轻松也很自信。
“你在开玩笑吧，上学时我的心理分析、犯罪心理和行为心理学可是全系最高分。怎么会是‘表面’呢，再说，接触工作对象保持距离是应该的，既是自我保护，也是判断客观性的保障。”
“我说了，是日常交往，是生活，不是你的工作。我跟你的工作还没有足够的接触呢，也没资格评论嘛。既然你对心理知识有自信，那可以回味一下你自己刚刚说的，真那么确定吗？没有自我对抗？没发现一说到你的生活，你就不由自主在拉开跟我的距离吗？”
陆还浅笑摇头，他不想继续话题了，更不想跟张筱筱就自己进行辩论，那会很别扭。他发现茶没了，站起又斟上一杯，却没有坐回来，而是端着菜、手插兜，站出沙发，望着夜色里倒映在水面的电站，它通体打满了灯光。
“喂！咱别整得这么严肃好不好。我就是发现了你这个特点，或说是个性吧，想让你告诉我它是怎么形成的。它不是什么毛病，没准还会是你工作的优势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知道？”
陆还转过来看着张筱筱，奇怪的神情中稍带警惕。
“你别多想。”
张筱筱捕捉到了那点警惕，赶忙摆着手。
“我就是好奇，你让我很好奇，想多了解了解你呗。”
“我有什么好‘好奇’的？”
“哎，愿不愿意做个游戏？”
“啊？什么游戏？你要干什么？”
陆还眼睛大睁，预感不详。
陆还因警惕而局促的样子，张筱筱觉得好笑。
“你手机给我。我们先做一套测试。”
陆还犹犹豫豫地递出手机，眼神充满不明所以的狐疑。张筱筱好奇陆还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这会儿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继续忍住。不过，她忽然觉得陆还现在这样子，有点可爱……
十分钟过去了。
张筱筱在网盘上给陆还手机发了一套心理测试题问卷。三十组题，计时十五分钟。陆还收到题，从开始看题计时，这会儿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却没有答题的意思，还在看题。
这是心理测试，不是考试，张筱筱不打算提醒时间。她轻轻起身，伸展着肩背站到沙发外的舷边，看了看水上的电站，又看了看周围几桌用餐的“小岛”。高低声的说笑声、手机闪着光的拍照声、无人船穿梭的江水声，纠缠在一起。
张筱筱很满意她来吃“水鬼火锅”的决定……再回头，陆还依旧保持刚才那坐姿，一动没动。
陆还打看题开始就懵了，有点傻眼，遇到陌生事物大概都会有这种感觉。倒不是没做过心理测试题，大学课堂上，为了加深理解，陆还跟同学们一起在讲师的设计中就做过心理自测和互测。陆还以为张筱筱的测试会跟课上的测试类似，是一系列角度刁钻、隐藏心机的“树状问题”，但手机上，满屏英文、没一个方块字的问卷，着实有点意外——陆还的英文说得过去，主要是工件后太久没用过、再看过英文，这会儿不太适应。
除了英文，问卷余下就是些圆、角、方、菱、星等图形，数字、符号、纹样形状以及其它外文和古文字，还有些动作示意图画……所有这些组成若干道题，一组一组顺序排列。题型几乎千篇一律，找不同、找类似、找规律，或补全或剔除破缺的题目数据。
问卷共三页，笼统浏览，视觉上就像三页某种汇编语言的程序代码，或者网页后台的编码。“指令符”和程序行间，还充斥了许多指令集以外的古怪符号，有点黑客测试的感觉。
陆还刚才悄声咽了口唾沫，抬眼看对面的张筱筱，正在认真计时。她那毫无意外的得意神色，仿佛都能听到她心里正在说：我就等着看好戏……
张筱筱那会儿也看到了陆还傻愣的表情，以为是他英文不好，笑道：“这个不难，就是通过考察辨别、分析和判断能力，观察、分析受测人的心理特点，与专业能力和学历无关，中学水平的英文就能做……”
陆还捕捉到了女人眼神里那份不屑，小小受伤，他知道张筱筱并不清楚自己的学业水准，只是在以某种傲慢和偏见想当然。他嗤笑一声，摇摇头，收回眼神，继续一道一道看题，依旧不着急上手作答。张筱筱倒上两杯茶，递给陆还一杯，他接住，眼睛一瞬不离题。
张筱筱喝着茶，见陆还时疑、时喜、时思、时笑，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活动……逗得张筱筱总是想笑，她不想影响测试，所以只能站起来活动活动了。
陆还素来做事认真，两人虽然认识不久，但张筱筱一开始就觉得，没比自己大几岁的陆还活得紧巴巴的，让靠近他的人都倍感压迫。不过这会儿做题的陆还，周身没了那种低气压氛围，真有点像在游戏，很松弛，甚至有点玩世不恭。
张筱筱这套测试问卷，曾做过的人都提笔就写，最起码一组一组、一道一道挨着往下做；三十组、十五分钟，时间可不宽裕，可陆还那份有点玩世不恭的松弛，着实令张筱筱奇怪，十分钟过去，又两分钟过去了，他根本没做题。
英语真的不好？还是在准备拒绝测试？
以往做过这套题的人都是各行业精英，经历丰富、见过识广，学历最低也是个硕士，但就是没有军人或警察做过，只要陆还做下来，这套题也算圆满了。张筱筱看着陆还，咬着下嘴唇压抑着窃喜的笑容……她拿出这套题来，当然另有心思。以往的测试者都是自信又骄傲的人，但经过这套题后，无不被打击得灰头土脸，鲜有能再笑出来的。
还剩两分钟，陆还还是没开始答题。
就在张筱筱担心陆还会突然放弃时，陆还手指忽然宛若鬼画符般在屏幕上点着ABCD，眨眼间答完。“嘀嘀……”连续几声提示，张筱筱手机上收到了提交的结果，计时闹钟也在提示，时间到。然后陆还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一脸喜色抬眼望向张筱筱。
这就答完了？张筱筱看着手机坐回沙发上，前后浏览一遍陆还传回的问卷，的确全答完了。
“我以为会很复杂，想多了，有点故弄玄虚。”
陆还喝着茶，看着投来询问目光的张筱筱。
“故弄玄虚？这可是国外多家心理学机构，联合十几家HR咨询公司多年研究的成果，心理学、社会学的多位知名专家参与了这套题的开发！你觉得故弄玄虚？”
陆还有些狂妄的评价令张筱筱有点破防，这小子也太狂了吧，他凭什么？
陆还喝着茶不置可否，张筱筱属实意外激动才发问的，本来就没期待什么回答。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笑笑，点了自己手机上阅卷程序的提交选项，坐等结果。
很快，得分出来了。
“不错嘛，上优秀线了。”
陆还伸头看张筱筱展示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结果页面，右上角有个规整的蓝色『85』字样。他不明所以，便第一时追问。
“这个85算是什么意思？满分是多少？”
“满分150，分娄越高心理越健康，100分是健康底限。85分意味着，你的心理有不小的缺陷……”
张筱筱收了回手机，微笑看着陆还。
“想听听是什么缺陷吗？”
陆还没做反应，回以微笑，仿佛他早有预料，知道张筱筱自会继续似的。张筱筱替陆还点点头，点划着手机。
打开网盘、运行程序，代入陆还刚才的答卷文件，跳出分析结果页面。
张筱筱读着页面上的分析结果，偶尔抬眼看陆还。
“边缘型人格。关键词：敏感，偏执，孤傲，好猜忌。主要特点：情感不稳定，情感反应剧烈且变化迅速；自我认同困惑，自我价值感低，对自己的能力和成就缺乏信心；人际关系不稳定，难以维持稳定关系，对被抛弃和孤立极度敏感。有自杀倾向，也常因此而焦虑。受测者，介于神经症与精神疾病之间的临界状态。”
陆还在喝茶，看着江面在听张筱筱读结果，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张筱筱读完，放下手机，陆还斟好一杯茶，端放到她跟前。
“说说，你测了多少分？”
“129。”
张筱筱端起茶啜着。
“哇，青春阳光呢，羡慕……”
阴阳怪气的，一点都不奇怪，张筱筱心里早有准备，只觉得陆还的不爽反应更有趣了，像个孩子。
“你这边缘型心理，现在表现还没严重成‘人格障碍’，不必担心，但也不能忽视它，任其恶化。多晒晒太阳、多吃点好吃的，有条件的话作作心理疏导。”正经建议的张筱筱想笑，嘴角微翘，又被她借着喝茶压了回去，“它可能是某种长期的环境压力导致的，也可能是某个瞬间刺激导致的。专业的心理治疗能帮助你有效消那些除影响。”
陆还聚精会神听着，样子平静友好中带着微笑，不时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张筱筱一说完，他放下手机道。
“那份问卷我又答了一份，你现在看一下，是不是无敌健康了？”
陆还话音未落，张筱筱手机响起提示音，收到了陆还新作答的问卷。
“你这重新答一份还有什么意义？”
张筱筱不解。
“这份会是满分，不信你看看是不是。”
陆还说得自信，但张筱筱听出了恶作剧的意思。
“你是想否认你的心理问题？有必要这样么……”
张筱筱有点不高兴了。
陆还托腮撑在桌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没别的意思，我刚才不是说它‘故弄玄虚’吗？就是想解释一下。你试试嘛，重点是，我打赌这份满分的分析结果，要么会说我是‘精神分裂’，要么就是‘心理变态’，信不信？”
张筱筱看着一脸兴奋的陆还毫不掩饰地在坏笑，她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于是，代入、审阅——150，果然满分！张筱筱心里一下紧张起来。再点开分析报告，内容前所未有地以红色框圈了起来，结论：严重反社会心理变态……
惊讶的张筱筱从手机上挪开眼睛，心里兴奋更盛。她不敢看陆还，但又很想看看刚刚新晋的这个“变态”，脸上、眼神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了；她没想到本以为可以帮助分析、了解陆还的这个高级测试，却反成了笼罩他的一团迷雾，让他更模糊了……还更神秘了。
“我承认你这套问卷题真挺厉害的，很精密，参与者的心理学造诣一定不浅。但它并没有摆脱我认为的心理学窠臼，那方式还是在给人贴标签，无非标签的颗粒度更细罢了……”
陆还坐正，收起恶作剧般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也许它非常适用在外国人身上，但它不适合我们。中国人对人的理解是立体的、流动的，心理分析要求的、期待的是多维度分析。这套问卷尽管它非常精密、严谨，还整合了多流派的心理学精华，可那一道道题目的编排，字里行间，都是野心和骄傲，那份心机对我来说太明显了，这套题想干什么、能干什么我都清楚民。可它也还是静态的法医式分析，无法动态适用，更不可能预测心理。要知道，中国人不是把人置于万物之上，而是——”
陆还像演说般正说得认真起劲，发现张筱筱撅着嘴正倪视着自己，不由得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狐疑着渐渐低下去，直至住嘴。
二人就那么对视着。张筱筱撅着嘴，越来越像是嘟嘴，像生气，像委屈，还像是……撒娇？
张筱筱安静的眼神、淡施的委屈，硬控陆还十五秒。他全身僵硬，仿佛做错事一样不知所措。
“你，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说，你那套问卷题它……挺好的……但也没那么好……算了，当我边缘人格犯病好了，瞎说呢。”
“哈哈哈哈哈哈……”
张筱筱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以前和美女搭讪过么？”
“这个呀……有！”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就你这事多、装B的烦人样？很难让人相信哦。”
张筱筱想到什么，阴险地又补充一句。
“你肯定是处男！”
“一边去……”
局促的陆还没好气地瞥了张筱筱一眼，红着脸争辩。
“你不要假正经啊，你搭讪那位，是不是朴素的生理冲动？是不是想睡人家？”
陆还尴尬地抿了抿嘴，看着状似审嫌疑人的小辅警，有点不好意思。
张筱筱还在站着，她双手撑桌，正眯眼看陆还。
“我……也不否认，有……那方面的成份在。但说实话，男人成熟后往往天生就会有原始的嫖客思维，男人图身体、女人图物质。是生理决定，也是社会影响。在面对生理和社会皆占优势的男人时，大多数女人就很容易陷入交易关系的弱势地位。”
陆还很认真地在回应张筱筱的话题，吃了几口鱼片，发现张筱筱听得也很认真。他忽然笑了，给张筱筱也涮了几片鱼，又夹去些蔬菜，张筱筱直说太多，吃不动了，然后一手护着盘碗，一手筷子像比剑法似地推挡陆还的筷子……
陆还收筷子，笑着在嘴里咂么着，眼神戏谑，像个淘气的孩子。
“其实嫖客思维也情有可原，子曾经曰：十男九色，其不色者，呆也。”
“子曰？在哪曰的？”
张筱筱纳闷。
陆还见张筱筱注意力已经转移，紧接着又说。
“子还曰过：那都不叫事。关键是，食色性也。正常人必然好色，现代社会，男人好色，女人也可以好色嘛。”
“嘶……哎？没看出来啊，小陆警官居然也会胡搅蛮缠这一套哈。这都哪来的歪理！”
陆还说着倒好二人的竹茶，邀着张筱筱举杯相碰。
杯碰叮噹，张筱筱明白，陆还又一次油滑地绕开了直面自己心理问题的局面。
心理测试失败后，搭讪话题意外接触了陆还的学校生活，她本以为能平顺地，悄悄地继续深入，结果敏感的陆还一两句歪文又破了局。张筱筱能感觉到，陆还的回避已经是一种下意识了，是他严密而敏感的防御机制，在保持与别人的距离。
即使张筱筱已经确信，自己眼前的陆还，已经不是别人面前会出现的，但她自己也再看不到机会，可以接近那个让她最好奇的藏起来的真陆还。
心理测试其实已经切中了陆还的要害，由于某种长期的环境压力，或者某个瞬间刺激导致了他现在心理状态。张筱筱担心的是，如果不尽早开始心理干预，陆还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崩溃的，伤人、自伤或自杀，都将不再是假设。
火锅大餐结束，因为网络故障，暂时无法线上支付。服务员驾船接他们上岸，结账前台在电站小楼里，于是二人爬着堤坝台阶，跟在其它要结账的食客最后面，一起朝小楼登上去。
电站小楼，张筱筱第一个进门。她心里满满的，没留心看路，正与里面出来的两个男人撞个满怀。
“哎留神！”
跟在张筱筱身后几步外的陆还，提前发现现了意外，但叫出声时已晚，他赶忙三步并一步上前，身后扶住张筱筱，关切着。
打头的高个男人被撞了一个趔趄，但将身轻的张筱筱几乎弹飞了出去。亏得陆还扶住，张筱筱才没摔着。
张筱筱耸肩举手，连声道着歉。
“哎呀，对——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是我没看到你，不好意思啊……”
摔上时，高个子很快站稳，本来他抬手过来要扶，但似乎担心男女有别说不清似的，顿在半空；又见陆还及时跟上来扶女人，他便先一把推开同伴，自己跟着诚恳道歉。
高个子以为两人是情侣，便自行抽身离去了。张筱筱看了看走开的高个子，想不起来的眼熟。这会儿陆还还在奚落她，若得张筱筱心烦，推开陆还一边，自己先进了大门，大步直奔前台。
前台结账的食客们正在排队，队尾正是两位窈窕淑女，头发一长一短。
张筱筱看着两淑女步子放缓，陆还跟上来，随意开着玩笑。
“咋，张富婆打算请客吗？这么积极排队……”
说着，他超过张筱筱排上队尾。
张筱筱哼笑一声，计上心来，一把拉回陆还。
“准备好了吧，我的游戏要正式开始了哦！”
“什么？那问卷测试不是吗？”
陆还实属意外，这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也怪自己，之前本该全问清楚的，这会抱怨已是徒劳。
“你若能赢，这顿火锅我请也不是不行……”
张筱筱又跟着小声补充道。
陆还心里暗道坑也。张筱筱眼中闪烁着狡黠，陆还一看就知道，这货是故意的。然而，他又想了想，仅仅那招牌甜品“灌顶”的价格就实在可爱得紧……
“那，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张筱筱直入主题，眼神示意队尾那两位淑女。
“你去要那两个美女的联系方式，要到就算你赢！今天这顿我就请了，怎么样！”
陆还望望那俩美女，又看看跟前一脸阴险的张筱筱，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人在电站前台正拿人打赌时，服务员引领两个男人——张筱筱刚撞的二人，登客船，驶向一个下沉式包厢。那里，只有最外层的透明浮舷高出水面，挡住江水不会灌进来，桌子、圆体沙发等，实际全低于水面，“水鬼火锅”在这里，将是另一番感受。
两个男人迈步进了包厢，高个自言自语道。
“哎呀，位子真难订啊，提前两周才订到今天，真够火的。行啊，走前也没遗憾了，怎么也得吃一次不是，水鬼火锅，哼哼。”
另一个问道。
“谢哥，咱点的肉是不是多了，不是说什么蚕青鲷才是那招牌的‘水鬼肉’吗？”
“吃那干嘛，你不晦气？”
“哎呀，又不是真的，谢哥那么迷信哪吗？”
“谁迷信了，你要吃就吃，别跟我的肉一起涮！”
“咱要的是鸳鸯锅，没问题……”
就听高个嗤笑一声，扭开脸去，正迎上电站那通明的灯火，照亮了他的脸，他旁边人的脸也跟着亮了。
二人脸色铁黑，眼神阴狠，正是住在陆还隔壁的船工，老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