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还一路找进浴室，正当他顺着莲蓬头和水管仔细查看可能安插针孔摄头的每一个缝隙时，张筱筱的声音又从身后爬了过来：“你又干什么呐！？”
陆还吓一激灵，立刻跳转过来。
张筱筱戴着眼镜站在浴室门外瞪着陆还，眼神戒备。头发已在脑后盘好，脚上穿了毛绒大拖鞋，之前光着的长腿上多了条月白色纯棉长裤，身上却还是那件宽大T恤。
陆还奇怪发现，张筱筱两手紧紧抓着T恤前襟，连带盖在T恤底下的裤腰也跟着缩进她手里。但重点是，因为又攥又压的力道所致，T恤虽然宽大，却被张筱筱拉得又平又紧，所以，前胸那两弧剧烈起伏的曲线带着“重点”，不要太生动啊……
“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张筱筱突然责备起来。
“啊？啊……我，我回来时你在楼上吹头发，我，我招呼了，你没听见呗。”陆还心虚地挪开眼睛，可是注意力又不自觉要往回瞄，他只能再拧开脖子。
“那你回来衣服不换、话也不说，自己躺床上干嘛呢！？”张筱筱语气不改，还多了莫名的鄙夷。
陆还被问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眨着眼睛直瞅张筱筱，不明白她的问题。正想着问清楚她什么意思，陆还却被张筱筱脸侧乱垂的碎发吸引了……
想必之前张筱筱收拾头发是仓促的，边缘不听话的几丝碎发趁乱逃跑，支翘出来，自在地亲近着主人眼侧、脸旁。更奇妙的是，因为屋子是民宿，床底开有暖色夜灯，再加上满屋张筱筱收藏的各色神器也在闪耀，那脸侧乱发，衬在经地面和墙面反过来、浅淡又丰富的夜光中，柔软、绒糯，实在迷幻撩人。略挪眼神，光影雕琢间又能发现，碎乱头发亲近的脸庞，其实才是娇嫩诱人的真正起源。
陆还直勾勾的眼神令张筱筱羞怯，她扭捏、躲避着，并轻咳提醒。可对方全无觉悟，眼神不礼貌地又要朝胸口滑，张筱筱一下子心生厌恶：“你看什么呢！流氓！”然后拧身侧对，却又暴露了后身的S曲线。
“不，不好意思……”
陆还遭骂，立即挪开正要贪婪的眼神，心下也骂自己“无礼”，嘴上不自觉地抱歉，但忽然又回过味来，忙问：“哎？你刚才大叫那一声‘流氓’就跑，也是说我？”
“屋里还有别人吗？”张筱筱羞愤地狠狠剜了陆还一眼。
“凭，凭什么？！我刚才一个人好好躺着，怎么流氓了？”陆还拍着手大感冤屈。他故意拉高了声音，既是因为不理解，也是刚刚自己不老实的心虚反弹。
“哼~！”说回刚才，张筱筱不客气了，叉腰疾指贬斥陆还，极尽唾弃，“你倒是一个人躺着，可你的手在干什么？脸上那龌龊又猥琐的笑是什么意思？当我傻吗？”
陆还听着，挠挠脸，回想刚才自己是什么样子。
张筱筱嫌弃地瞥了陆还一眼，轻蔑冷嗤，抱起双臂又阴阳怪气道：“您这么快就想不起来，看来是习以为常了。但我想提醒陆先生记住，现在你有一个好心收留你的女室友，请自重，并敬重室友！”
陆还一下子恍然大悟，苦笑叫屈：“你是说刚才我躺——那样什么，手，那个——”陆还两手忙乱，比划完自己又比划床，他想直言反驳却又羞于字眼。
憋屈、纠结半天，陆还最后收住情绪，说道：“我那是肚皮痒，挠肚子呢……”长叹一声，他又缓缓反问：“问题是，你看清楚的到底是什么？你以为是那个吗？你又在想什么呐？”他有意强调了下“那个”，苦苦瞅着张筱筱。
“挠肚……子？”张筱筱声音渐弱，推了推眼镜回想着。
刚才没戴眼镜的自己光脚光腿下楼，要去浴室酘洗毛巾，却猛然看到陆还正仰躺床上，于是淘气心起，蹑足潜踪靠过去想吓他一跳。可刚接近床沿，却见陆还脸生猥琐贱笑，手也朝小腹伸去——张筱筱被吓到了。她心里本就淘气兴奋着，陆还那鬼样瞬间提醒她自己几乎半裸的状态，于是女生本能矜持“全力回防”，导致过激，然后就涨红脸尖叫着逃回了楼上。在楼上，她喘息着平复心跳，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于是胡乱盘好头发、戴上眼镜，穿了拖鞋和长裤，气哼哼下楼找，要教教陆还这个“小流氓”合住的规矩！
陆还眼见张筱筱咬着手指琢磨回想，越想越怂，小眼神还偷摸乱转，尴尬回避着“等候发落”的陆还。
这下轮到陆还得理不饶人了，他抱起肩膀，贱兮兮道：“喂，你真是海归吗？”陆还话里不怀好意明显，“别说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下流得不挑时候 ，就算我真——”陆还咳嗽一下，避开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字眼，“国外不是比国内开放吗？那些直给的感官诱惑和欲望享受，可比国内多多了，我不相信你的见识比我还少，甚至不懂男生是怎么回事。除非你清纯得比幼儿园小朋友还认真。嘿嘿……”
张筱筱抬眼，没好气地瞥着嘿嘿坏笑的陆还。
是啊，自己怎么回事。国外留学，宿舍男女混住不说，后来修学旅行，全球各地投宿青年旅舍更是不分你我，甚至“为爱鼓掌”的临时情侣根本不避讳出出进进的外人。更别说环球实习时，与同事或朋友各种合租同住的生活，大家个个都是特立独行、率性自由的人，什么没见过……
另外，自己的情史也非一两章的三四篇，无论对方是哪国的，也不管他是如何的高富帅，自己向来是主导交往并汲取享受的那个。虽然自己不是庸俗意义上的“海后”，但是腻了、乏了，及时散了就是，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紧张和小心的。为啥偏偏一个下沉的小警察手挠肚皮，就会令自己意外、紧张，乱了方寸？
若放以前，就算陆还真在那个，如果感兴趣，张筱筱会是那个靠在门边欣赏陆还表演的大女人，精彩之处，再拍两张照片纪念；如果没意思，张筱筱也会是那个视而不见，或者嗤之以鼻的小女人，然后等陆还完事，再警告他注意风化和卫生，若不检点就滚蛋。
为什么现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了淘气又害羞的传统女人？
“哼，我要是……”
张筱筱虽然一时搞不懂“为什么”，但她的脾气是输人不输阵，既然陆还得理犯贱，那就不能让他失望。于是张筱筱马上收拢气息，抛出一个媚眼，道：“我要是真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清纯又认真呢？不行吗？”
陆还已经被那个媚眼拿住了，张筱筱的反问又让他措手不及。张筱筱叉腰挺胸，冷傲地靠上来，继续进攻：“你是对海归女人有偏见，还是瞧不起我这种保守、传统的女人？嗯？”
“你，保守……吗？呵呵。”张筱筱的眼色和她的话一样，锐利又尖刻，陆还贱兮兮地回怼，但也只剩勉强了。
“说‘吗’不要拖长，你会吃亏，也不礼貌，懂吗？”张筱筱手指挑衅般在陆还鼻尖点了一下，然后眉毛一挑尽显得意，“按你讲的，我这个海归女的见识理当比你多，那么，你这种没见识的男生，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会一清二楚呢？”
“呃……我这个人很简单，一清二楚也算正常吧，呵呵。”
陆还在避免接触张筱筱眼神，同时，表情也很难控制。只穿了件大T恤的张筱筱靠得太近，原先抓前襟的手也放开了，现在她叉腰抬头、挺胸抬头，虽说不上趾高气昂，但也足够嚣张了。于是，那让人上火的风景，跟着若隐若现，无论是良心，还是礼貌，陆还都必须躲避——强烈的好奇心却实在难控。
“你少嘻皮笑脸！你必须端正一下态度了。”张筱筱退开一步，双手环抱，托在胸前，正色道：“这是我的房间，你的一举一动必须服从我的管理！你以后进门必须报告！得先确认我在不在！”
“为什么？”陆还觉得好笑，配合着认真问道。
“防止我在我自己房间起居时，被你占了便宜！”
张筱筱伸出一根手指没那好气地正点着陆还，却发觉对面这家伙眼神角度向下。于是她松开环抱的手臂，叉起腰，挺胸直背，深呼吸……
“好看吗？！”
张筱筱突然高声断喝，吓一激灵的陆还没站稳，双手忙乱扶上了身后的墙；张筱筱不慌不忙地伸手拉扯起T恤衫的边角，换着样包裹自己，以不同角度展现着身材曲线，得意又嘲讽；陆还看着，满眼惊讶又加羞赧。
“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好的身材？！Virgin boy？”张筱筱媚眼瞟着陆还，“小心看眼里拔不出来！”
陆还真的无言以对了，不光是Virgin boy戳中了事实，张筱筱那身材也着实看呆了“没见识”的Virgin boy。
张筱筱自然也看懂了陆还的心思，她放开T恤衣襟，撇了撇嘴，伸手拍了拍陆还尴尬的脸，甩头就朝楼梯走去：“明天我要早起洗漱，你不许睡懒觉！”
“哦，放心，不会的，我也早起。我明天就回市局了。”
陆还恬静地笑呵呵看着张筱筱走开，然后自己边回答边走去衣柜跟前，脱去上衣拽出睡衣扔到床上，又从柜子深处提出来一个小行李箱。
张筱筱闻言诧异，问着往回走：“你说什么？回市局？什么意思？”
床和衣柜间的地板上，光着膀子的陆还刚放好箱子并打开，然后站起来从床上拿起睡衣，展正、换上。一边换一边说道：“水鬼浮尸不是成立专案了么，杨队也过来了，可之前‘净水行动’的事还没完，我就又被借调回去，帮他们收尾。呵呵。”
陆还没打算回避走回来的张筱筱，所以，男式睡衣的展动、飞舞和穿起之间，肌肉匀称、棱线分明、肩宽腰细的荷尔蒙身材，张筱筱看个满眼，然后，睡衣讨厌地又包盖了起来。
张筱筱的呆愣带着一丝迷醉，不过很快又收拾好了注意力，只是还有点小惋惜。她抿了抿嘴，重新整理问题：“杨队通知的你？重案队的人都投入浮尸案了？”
“对，他提前过来了，晚饭那会儿谈的。”陆还点头回答，然后边收拾行李边说着，“队里全来肯定不会，骨干会来不少。然后，净水行动的事我算知道得多的，回去收尾更方便些吧。”
张筱筱听着陆还说，若有所思地坐上了床边。
陆还瞅着衣柜里自己的东西，又瞥了眼写字台上和整齐摞在墙角的书堆，来回指了指，又道：“那什么，我剩下的东西暂时先放在这里，我有时间再来取，你嫌碍事就收起来堆墙角就是了。”
“哦，成。”张筱筱随着陆还指的看了看，随口又问，“你这架势，算是又调回市里，不回派出所了？”
“啊？哦，不是。”陆还愣了下，瞅瞅张筱筱，然后又重新收拾起行李，“我不知道收尾要多久，而且也得看杨队他们这浮尸案的进度。很快解决自然不必说，要是不好啃，那我也得在市局给他们多看几天摊子不是……”
一套回答虽然在情在理，但多少带着点敷衍，关键是，陆还避开了张筱筱的问题。于是，陆还反客为主：“怎么，我不该调回去？还是说……你不想我调回去？”陆还说着，不怀好意地挤了个媚眼。
媚眼不仅油腻，而且显得笨拙，张筱筱好不尴尬，不过倒是恰好遮盖了她的不好意思——不知为什么，不想陆还调回去的心思，她还真有。
“你调来调去的，关我什么。我，我是说……”张筱筱的嘴硬完全是下意识的，还没想好话就先出口了，所以她必须藏好自己的心思，“我是想说，你这一走，我要看浮尸怎么办？”
“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呢？”陆还反问张筱筱，诧异间带着一丝紧张，但好在及时又抓了回去。他单腿跪着，利索地合上箱子立去衣柜边，转回来看着张筱筱，无奈道：“我不是说了嘛，那是尸体，没法带你当景点去参观。”
“这不专案了吗？他们查他们的，我就见空凑着个尸检的机会看看不行吗？”张筱筱不肯罢休，既是为了嘴硬坚持到底，也真的是为了尸体的兴趣。
陆还微微一笑，撑着床沿站起来，进浴室牙膏挤上牙刷，又走回来。
“我这马上借调了，你得找杨队了，要么问问王所应该也行。”他说着牙刷已经进了嘴里，一边刷着一边说，“就算我没走，带你去，也得问他们才行。”
张筱筱不由得皱眉，陆还这样子明显是在赶人了。她倒也没什么话要说了，只是很不喜欢这种被“送客”的感觉。张筱筱起身奶凶地剜了眼陆还，转身就往楼梯走，陆还刷着牙乐呵呵慢慢跟了两步，然后目送张筱筱上楼梯。
“哎？你明天几点起？”张筱筱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转身问陆还。
“肯定比你早……”陆还咬着牙刷回答。
“明天一早就去市局报到？”
一嘴白沫的陆还点头。
楼梯上，张筱筱俯视陆还，定定看着，没再说话。楼梯下，陆还慢慢刷着牙冲张筱筱眨眼，也没再出声。最后，张筱筱说了句：“晚安……”扭头就上楼去了。陆还抹着嘴角牙膏沫，也转身跑回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