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三”这个名字从狗蛋嘴里一说出来,陆还、杜刚像锁定猎物的狼一样,警觉着仔细听狗蛋接下去讲的每一个字。
“那是个很会装蒜的蠢货,三业帮还在时,我跟着王老板见过他,就是个玩套路贷的人渣。那会儿他就是个底层喽啰,见到王老板都是点头哈腰的。后来,他好像在一次挺要紧的行动中出了大力,好像还动枪了,地位升得很快,但后来又跟两个会开船的中层干部闹翻了,闹得挺凶的。就这么个货,出狱后,按王老板在背后的指导,去朱村重操旧业,放着高利贷投资整了那个渔码头。”
“你是说,莫老三去朱村干的那个码头是王老板计划好的?”陆还急切问道。
狗蛋点头,回答:“当然!就莫老三他那猪脑子,骗点贪钱的傻子和粗人是没问题,玩投资计划?他背后没人?我信我就是傻子!所以老板给我解释过,是为了方便藏钱、走账、做人头账户什么的,好像中间还搅和了一个当地警察的关系,挺复杂的,但这个事情是王老板之前就策划好的,他说就算不是在朱村,也会在别的地方落地。但我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全部实情,他们应该还有其它打算。就比如日本古董商社、莫老三的船队、奇怪的报关信息,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杜刚好奇盯着故意停住卖关子的狗蛋,问他:“发生?你指什么?”
“王老板在指挥莫老三走私嘛,走私什么?!文物嘛!”狗蛋拍着手公布答案,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文物?什么文物?”陆还问。
“我也不知道。”狗蛋乐呵呵地正得意,回答时却一秒甩了戏谑,正经回答,“但我从王老板电脑的加密文档里,发现一份有意思的图片,是份过去的书法手卷,还有古地图什么的。他们像是解开了什么秘密,挖到了好东西。王老板本就是干这行的,无论那具体是什么,肯定就是文物喽。但他都大笔大笔把钱换比特币了,他怎么可能踏踏实实还搞文物收藏?高价卖给日本人多好?!”
“那些图片在哪呢?”陆还再问。
“都在那U盘里。”狗蛋回答,得意,带着狡黠,“有没有感觉U盘很值钱?我加密存贮的,你们可以仔细找,要是有解不开的、找不到的,欢迎随时来找我,算我重大立功表现、从宽发落我就成,我铁定积极配合!”
原来这就是个早就下好饵料的投降套,眼看着陆还和杜刚来跳呢。人家是既没对抗,也没扯谎,表现是老实又坦白。U盘虽然不是他交出来的,但他积极交待了U盘的价值组成,也承诺积极配合解密U盘。
生气吗?理由是什么?
不老实?哪个层面呢?
耍阴谋诡计吗?U盘原本是他要带走自己用的,“算计警察”,是后来坦白从宽过程中的意外附加。
当然,如果就是玩有罪身份的情绪责罚,也不是不行,但是“无能狂怒”的感觉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
陆还看看杜刚,杜刚看看陆还,两人都不是没脑子的人,案子上的收获才是重要的。只要讯问客观上的收获丰厚,就是值得高兴的成功。
杜刚已经领会陆还神色中有关“发小”的尴尬,于是脸上堆起非常警察味道的笑容,“我们不知道你除了比特币外,还搞了什么外快,如果后续工作中不牵涉案情,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效率,我们可能会在百忙中忘记它的存在。”
狗蛋听完,心下仔细琢磨着,睁得圆圆的两个眼珠子,滴溜乱转。很快,他笑呵呵回答:“明白,明白,谢谢政府,接下来你就看我表现好不好就完了。”
“很好,继续保持就成。”杜刚点点头,“那么接下来,咱们先从刚才说到的走私的事说起,具体聊聊,有几次、有多少,大概是多少钱。”
“哦,好的。我想一下,那是——”
“哎呦,不好意思盛警官!上完厕所找不到路了,我有点路痴——哎?”
狗蛋王利群正思考着回答杜刚的问题,却被陆还、杜刚身后,突然开门贸然闯进来的一人打断。屋里坐着的三人皆是一惊,陆还、杜刚连忙回头分辨来人,正是一身时尚休闲打扮的帅哥李浩。
“你谁呀?”
杜刚当然不认识李浩,立即起身质问,身体挡住视线的同时,警惕审视着他。陆还下意识收拢了桌上的材料,回身没好气地瞪着来人。在看守所提审中,突然一个陌生人闯入,打断讯问,这是很不寻常的事,也是大忌,不由得杜刚、陆还全身泛起敌意。
“这,这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门了。”李浩快速扫视屋里,发现自己开错了门,连忙分别给三人一一道歉着往外退。
门掩到一半时,忽然定住了。
“哎?你……陆还?你是陆还吧?”李浩脑袋留在门扇外,朝屋里讯问桌边正拧身看着自己的陆还,眨动古灵精怪的大眼睛。
“你,你是……李浩?师哥?”
陆还正在讨厌这个脸色奇怪的闯入者很没分寸,同时还在厌烦看守所工作好不正规,居然出现如此安防漏洞,却在李浩叫出自己名字时,那张讨厌却帅气的脸,居然就熟悉起来。恍然间,也想起了那张脸的名字,以及自己与他的关系。
“师哥!你重新入警了?调到锦官市看守所来了?啥时候的事?!”陆还认出了李浩,面色缓和,起身扶到门边来。但还是在以眼色示意杜刚:看好材料、暖住提审狗蛋的节奏。
李浩很高兴陆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听他还称自己“师哥”更是喜出望外:“没有没有,我是被便衣队叫来辨认的——不好意思啊,Sorry!”
李浩高高兴兴退了出去。临消失,还横斜着身子越过陆还肩膀,跟回到桌边去的杜刚,还有对面铁椅上一脸惊恐的狗蛋,分别打手势道了个歉。
陆还迎着李浩,随他一起出门来,回手在身后关上提审室的门。
“什么辨认?”陆还问李浩,“便衣队什么案子?怎么来看守所辨认?”
“交叉辨认呗,”李浩回答,带着沾沾自喜的得意,“我举报并扭送了一个虐待孩子、组织乞讨的变态人贩子。”
“人贩子?啊——”陆还正纳闷,忽然就想起昨天刑警楼一层帮忙便衣队看护几个残疾弃儿的事,“那些被折磨残疾的拐卖儿童,就是你解救的?”
“啥解救,是举报。”李浩挥舞着手,飞快解释着,“我来锦官市见个朋友,街上遇到了一个残疾小乞丐,觉得可怜。天黑他们收工,我跟着摸到了他们郊区的聚点,进院子发现有个大人在收一群残疾小乞丐讨来的钱。我上去就先揍了那人渣一顿,然后绑了报警。”
“好家伙,这不就是解救吗?”陆还惊诧中带着喜悦,瞟着李浩的脸,“你这脸上就能看出来,那人渣肯定被你揍得不善。”
陆还这会儿才看明白,从刚才自己一直觉得李浩脸色奇奇怪怪的地方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有一处新鲜的挫伤,像是殴打所致,隐约泛着暗沉的淤血,破坏了人脸色的整体协调感,就很奇怪。
“嗐!是。”李浩抹了一下脸上的伤,满不在乎,“刚才上厕所急了点,门框上又蹭了一下。”
“那你这是怎么到——”
“李先生!到处找你呢。上个厕所怎么还跑这儿来了?!”
陆还想问清楚,李浩的交叉辨认,是怎么跑看守所提审区来的。问话还没讲完,就被身后跑来的一名警官打断了。
李浩笑嘻嘻地,连连向赶来跟前的警官抱歉:“呦,盛警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点路痴,进这里本来就兴奋,更找不准路了。这刚碰上个熟人,正要问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