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效应：极端情况下，人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而做出愚蠢的决定。
四名男子跳江企图水遁，剩下的男男女女面面相觑。
排在男队末尾的龟公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尝试分析出自己效法逃跑的成功可能性。但他心里纳闷，这些特警怎么不追呢？
“哗啦”一声，只见外围警船上的水警一把拉起早在水下布好的渔网，四名男子挂在渔网之上，再次“落网”。
龟公悬着的心死透了，收回已经迈出的腿，丧眉搭眼老老实实站在队伍里，再无一丝逃遁的念头。
甲板上，特警们清点着搜获到镐把、长短刀和多把猎枪，还有形形色色的赌具和成箱的赌资：现金、名表、首饰等。当他们撬开甲板一侧的船舷内壁，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之中透出，，一整面由无数金条垒成的金色船壁展现在众人眼前，令人目瞪口呆。
一艘水警快艇停靠船阵，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登船，此人便是锦官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人称“颜王”的杨靖。杨靖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相平平无奇。据说当初考警校的时候，面试官刚面完杨靖，中间轮换的功夫，就完全忘记了他的长相。面试官当即拍板，必须录取！他说杨靖这是万里挑一的“隐形人”长相，天选的刑侦人。杨靖也确实不负期望，破获多起大案要案，成了犯罪分子的“阎王”。
杨靖站在甲板上，镜片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四下打量忙碌的众人，一眼便看见龟公排在队伍里被带下了船，但唯独不见“花衬衣”陆还。
“陆还！陆还！人呢？又搞单独行动，真就该下放他去派出所锻炼锻炼。”
喊了几声，仍不见陆还人影。杨靖对陆还总是单独行动的行为见惯不怪，陆还话少，脾气怪，要不是自己亲手招上来的，杨靖早就打发他先去档案室学学规矩了。
正在船桥指挥同事拍照取证的一名刑警转过身来，他身形魁梧，脸盘四方，扩面小眼，他是陆还的搭档——杜刚。杜刚虽然也对这个喜欢单干的搭档满腹牢骚，但听到领导不满，仍是赶紧过来打圆场。
“他说他的‘净水行动’还没结束，跑去涉黄的包间船了。他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数月前，锦官市宣布开展“净水行动”，这是一项由市局牵头，刑侦、治安、特警、水警以及各派出所联合行动，共同清查赤锦江沿岸及江面上藏污纳垢场所的系列行动。
“还他的‘净水行动’？这小子肯定是发现什么了，走，去看看。”
杨靖说着便往包船的方向走去。
杜刚一边跟上，一边挠着四方大脸和四棱起筋的胳膊。他的胳膊上红肿了一大片，五个剧毒蚊子包连成一片。锦官老人常说赤锦江水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确实把蚊子养得膘肥体壮。
包间船二楼，竟然暗藏着一个大隔间，里面被布置成了摄影棚，在这里拍摄淫秽制品的人已经被带走。
杨靖和杜刚赶到时，陆还正在挥舞消防斧暴力拆解背景板后的木板墙。
“船舱和船体尺寸差了一截，这后面肯定有个暗室！”
陆还发现杨靖和杜刚到来，停下手里的动作喘着粗气解释道。
“那个龟公承认这里有个网络部，兼办洗钱业务！我已经找遍了，最可能的就是这里！”
陆还说着转头，顺手就把消防斧递给杜刚，他身材消瘦，体力活一向交给杜刚。结果陆还一看到杜刚的脸，吓了一跳。
“你咋个回事！肿成这样？都成猪脑壳了！”
陆还强忍笑意。
“少废话！你在船上蹲个试试，莫说四小时，一小时这江蚊子就能吸干你！”
杜刚素来跟自己这搭档就不对付，陆还说风凉话自然不能忍。
陆还看了一眼，掏出一瓶风油精，杜刚正想接过，结果陆还先往自己手臂上抹了一把才递给杜刚。
“你怎么知道带这玩意？”
“上回蹲人，不就捅了蚊子窝。”
“不对，你上回没去啊！”
“你上回就肿成猪头，我见一堑长一智。”
杜刚两眼翻白，真后悔自己一句句送上门去求怼。都说别惹陆还这张嘴，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这后面会是什么？他们的财务室？”
杨靖不在意两个年轻人的互怼，自顾自站到木板墙前，敲了敲。
陆还上前踹断一根木板。
“或者是，网银操作室！他们的数据中心之类的地方，很可能会有高价值的物证！”
“哐啷！”
陆还话音未落，杜刚已经抡起消防斧猛劈。
“那就赶紧的，就你那猫劲儿，打开得猴年马月了！”
杜刚大发神威，两斧就劈开了板墙。
但同时，里面响起开关门的声音。
三人对视，有人逃跑！
杜刚扔斧掏枪，一个战术动作，一步冲进墙后空间。
只见墙后确实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中央一张桌子几乎占满了全部地方，桌上两台电脑正在冒烟，地上是两个84消毒液的空桶和一个其它化学剂的空桶。
桌上方，有一个打开的天窗。
杜刚没有迟疑，跳上桌从天窗钻出，杨靖见状转身跑出隔间去指挥抓捕，陆还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两部电脑，对方仓皇逃跑，或许还有东西来不及销毁，现场很有可能遗留线索。
他打量着四周，忽然在木板墙壁上一张表格纸后露出的缝隙有了发现，他伸手去抠……
一个食指宽窄的金属壳U盘，落到陆还手中。
杜刚身高腿长，追了几步便看见了刚刚逃跑的人，是个小个子。
小个子明显非常熟悉船阵，在甲板上跳来跑去。
杜刚一度差几步就能抓到他，但都被小个子或急停或急转，泥鳅般甩脱，再次拉开距离。
杨靖组织船上特警实施围堵，小个子只能通过船间栈桥维持与杜刚距离。但最后，栈桥两头均被堵住。
就在杜刚追上栈桥，晃动间准备扑向小个子时，小个子突然掏出一把土制手枪，惊慌地对准杜刚。
“退后！莫逼老子！”
杜刚立即收脚后退。
“放下武器！不要把事态升级！只要放下武器，你就还有机会！”
杜刚本意是想安抚劝慰，但他的大粗嗓门和语气在小个子听来，完全是强硬的警告。
这让小个子更加紧张，一个劲在桥上跺脚。
“我没做坏事嘞！他们让我管好网站就有钱拿，我就是想多挣点钱！想过好日子！有错吗！！！”
“你没错！你没错！谁都想发财，这很正常，那你就不要做错事，放下武器！都还来得及！”
杜刚说着已经退出栈桥，躲在船板后，同时也已将枪口对准了小个子，四周船上的其他特警也同样做好了射击准备。
陆还闻声跑了出来，正想跟杨靖汇报自己的发现，结果他瞥见栈桥上正在与杜刚对峙的人，不由得瞪大眼睛，这人似乎很是眼熟！
陆还赶紧跑到栈桥口
“陆还！回来！他有枪！你干嘛——陆还！”
杜刚试图阻拦，可陆还根本不理，径自跑上栈桥，从背后靠近小个子。
“狗蛋？”
陆还脱口叫出一个名字，小个子猛然转头。
小个子正是狗蛋，他是陆还的邻居，小时候两人是很好的玩伴，常一起光着屁股在江口扎猛子。陆还第一次上树掏鸟蛋，第一次下水抓鱼，都是跟狗蛋一起。直到初中时，陆还去了城里念书，狗蛋依然留在镇里，两人才渐渐断了联系。狗蛋额头上有一道疤，这道疤就是两人上山捉野兔时摔的。
狗蛋也认出了陆还，这会儿见到熟人，他明显也懵了，全身紧绷。
然而全身更加僵硬的，是紧盯枪口的陆还，黑洞洞的枪口让陆还有一瞬走神，陆还强压下那段侵袭而来的记忆，强行镇静。
“狗蛋，你，你怎么在这里干活啊？”
“放下枪，别干傻事！趁来来得及——”
“不是，我不是！”
狗蛋突然发狂打断陆还，双手挥舞。
“我，我不认识你！我不是狗蛋！我——”
砰！
砰！
紧绷的狗蛋，双手挥舞间无意扣响了土枪，一发子弹擦着陆还脸飞过，击中杜刚躲避的船板，镶在船板里。
原本因陆还认出狗蛋而稍有放松的杜刚等众警察，一声枪响，惊动了所有人紧张的神经。不知是谁，紧接着回击了一枪，打中狗蛋肩膀，狗蛋应声跌落栈桥，落入江水之中。
“不要开枪！停止射击！”
杜刚第一时间站起来挥舞手臂大喊着，阻止更多同事跟随射击。
“狗蛋！”
陆还惊呼一声，跟着跳下了栈桥。
“陆——这个疯子！”
杜刚无奈，嘴上骂骂咧咧，但行动上却毫不犹豫，立即放下枪，脱了鞋和外套，跟着纵身跳入江里。
杨靖立即组织船上的人展开救援，并命令外围的水警船配合，同时通知岸上立即呼叫救护车。他跑到栈桥口，借着一众特警打向水面的强光手电，看向船阵中间的江水。
水面上，是一片晕开的血污，血污的波浪间，陆还脖子上的那条金链子在随波漂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