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季天霖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吃药。”
一碗浓稠的药咣当一声放在他面前。
白皙修长的手端起药碗,浅尝一口,面露苦色。
“苦……”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湿漉漉的眼眨巴眨巴,像只小狗崽似的对她撒娇。
沈不言紧绷的脸崩坏了一下。
这家伙装可怜无辜什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信手拈来……
要不是看在他替自己淋(zhuan)雨(qian)的份上,她才懒得纡尊降贵照顾他。
她抿了抿唇,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掰下了一小块,刚一转身,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大跳。
沈不言回过神来,怒道:“你没事在我后面做什么?”
季天霖的视线停留在沈不言手里的巧克力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眼神里充满期待。
沈不言:……你自己没手吗?
算了算了,默念六字真言。
季天霖等于钱,季天霖等于钱,季天霖等于钱……
沈不言反复念了几遍,总算平复了心情。
不等她吩咐,季天霖早已经乖乖地张开嘴,恍惚间,沈不言仿佛看到他身后有一条大尾巴在晃动……
犹豫了半天,沈不言始终无法坦然地对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作出喂食这种亲昵的事。
顿了顿,她说:“季天霖,要不还是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一拉,身体随着惯性止不住地向前冲去,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下一秒,她的手指被男人含住,温热的舌头扫过指尖,传来一阵酥麻。
“巧克力虽然快化了……”沙哑深沉的声音响起,男人舔了舔唇,微笑,“但是很甜,谢谢。”
谢你个大头鬼啊!
沈不言看着亮晶晶水润润的手指,捂着胸口涌起一阵悲愤。
口水,舌头,舔舐,呕……
脏死了!
见男人笑得鸡贼,沈不言气不打一处来。
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不行,如果她再让这个危险的家伙住下去,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即便是安置在她的公寓里,她也不放心。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不能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了。
沈不言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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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K画廊。
沈不言坐在自己舒服的办公椅上,正聚精会神地翻阅文件,忽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美艳的女人叉着腰气势冲冲地走了进来,一双美目瞪着沈不言,几乎要迸出火焰。
“老娘本来在海滩上开心地撩帅哥晒日光浴,你一个电话把老娘召回来,结果就叫老娘去做租房这种含金量极低的事情?!沈不言,我看上去很闲吗?”
沈不言合上了文件,漫不经心地应道:
“倩倩,我叫你出国是让你去办事的,不是让你玩的。现在我有要紧事需要你,你也该回来了。否则这年终奖……”沈不言故意拖长了语调。
倩倩凶狠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
“沈总,人家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嘛~”
沈不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你的咸猪手。”
也不知道这手有没有洗干净。
倩倩无辜地撇了撇嘴,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
“喏,我找了几处公寓,物美价廉,服务周到。你随便挑一挑,选定哪个和我说一声,我帮你联系。”
想到马上可以摆脱季天霖了,沈不言激动地差点在办公室里喊出声。
倩倩得意地问她:“我是不是做得很认真?”
“是啊,值得嘉奖。”
“老板你人太好了!你要奖励我什么呢?”
“三天加班怎么样?”无视了倩倩巨黑无比的脸,沈不言微笑着说,“在国外钓帅哥旷工的那几天,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下?”
“你这女人怎么那么抠?我们好歹有十年的交情……”
沈不言正色道:“我这叫公事公办。”
倩倩狠狠地甩下了一本厚厚的资料,咬牙切齿道:
“公事公办是吧……既然这样,我也得跟你算算加班费。”
沈不言淡定地接过资料,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倩倩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几天没见,这女人得老年痴呆了?
看在年终奖的份上,倩倩忍住了吐槽的欲望,耐心地应道:“你忘了?一周前的那个晚上,是你打电话叫我去查的啊。”
沈不言呆若木鸡。
她什么时候叫倩倩去调查别人了?
见沈不言疑惑的模样,倩倩愣了几秒,高声质问道:“你该不会想赖账吧?当时说好了,只要我查到迈巴赫的去向还有金素莉的资料,你就会给我双倍奖金的!”
迈巴赫?金素莉?什么东西?
沈不言脑袋里一团浆糊。
“亏我劳心劳力出完差还帮你出去打听,你就这样回报我?”倩倩捂着胸口不可置信。
“打住打住,等我看了资料再说。”
倩倩伸手压住资料:“先把奖金打给我,否则免谈。”
沈不言微哽,这死女人跟谁学的套路?
真是近墨者黑!
等等。
仔细想想,集贪财抠门无耻于一身的人……不就是她吗?
沈不言顿时有点心虚。
胳膊拗不过大腿,沈不言完败,只得无奈允诺:“知道了,马上把钱转你账户。”
倩倩兴高采烈地出门了,独留沈不言一人在办公室里陷入回忆。
一周前的那个晚上,她在做什么呢?
在她的记忆里,那只是个普通的夜晚,普通到她甚至记不清自己干了什么。
她从来不会出这种纰漏。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副人格——K出现了。
沈不言心里一沉, 时隔多年,K又要出来惹是生非了吗?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文件上,定了定神,她翻开了文件。
她逐字逐句地浏览过去。不得不承认,倩倩在情报收集方面堪称大神。虽然线索只有车牌和车型,但是她居然连别人住的酒店都查到了。
“唔,这个人是谁?”
沈不言纤细的手指滑过文件上的照片,图上是一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车门边站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旁边标注了两个字:闫鑫。
这个叫闫鑫的男人似乎在国外生活,资料极少,连高清的照片都没有。
不过如果能查到酒店的话,想继续跟踪这个人应该也不难了。
沈不言翻到下一页,一个青春靓丽的头像映入眼帘,旁边标注了名字:“金素莉”。
金素莉,明星传媒旗下的演员,虽然演了不少网剧,但名气不响。她最出名的一件事是“加戏门”——因为在耽改剧里加戏,被男主演的粉丝在微博上骂了将近一年。
一个海归男,一个加戏咖。
这两个人和K会有什么关系?
沈不言陷入了沉思。
上次K大动干戈还是在十三年前,也就是她十六岁的时候。自她被全校孤立以后,K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可沈不言清楚地知道,即便是休眠状态的炸弹,那也是炸弹,一旦爆炸,后果无法估量。
在过去的谈话治疗中,主治医师用尽办法,只获得了少量有关K的信息。
K是一名女性,与沈不言年龄相同,性格残酷无情,暴戾好战,擅长侦查和反侦察,对主人格抱有极大的恶意。若不控制,有极大的几率取代主人格。
像K这般心思缜密的人,竟然会为了调查两个人,直接差使了沈不言身边的人,留下了痕迹。
想必,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沈不言紧紧盯着照片上的人,想起了主治医师和她说过的话。
“多重人格往往开始于病患童年期的某次创伤,若想要彻底痊愈,你必须得找回那些记忆,哪怕它们极有可能是黑暗可怖的。有一天,你会获得一把关键的记忆钥匙,那就是治愈你的良药。”
他们会是那把钥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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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沈不言打开灯,只见沙发上隆起了一个不明物体。
走过去一看,季天霖正沉沉地睡着,长睫轻颤,呼吸匀称,清俊的容颜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辉。
不得不说,这家伙睡着了以后看起来还挺良家妇男的,她甚至有点想捏捏他纯良的小脸。
反正他也吃了她不少豆腐了,捏一下脸不算什么吧?
沈不言这么想着……
然后就上手了。
哇喔,这手感确实不错,比起硬邦邦的肌肉,果然还是软软的脸颊肉更好捏啊。
不过,为什么他的皮肤那么烫?
沈不言不信邪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灼热的体温从手心传来,像是一个烧得滚烫的火炉,和她冰凉的肌肤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白天还好好的,不过一天功夫,怎么就发烧了?
沈不言当机立断,用热水泡了一条毛巾敷在季天霖额头上,然后冲了一包退烧药放在一边晾凉。
她费了好大力气扶起季天霖,让他上半身倚靠在沙发上,可是他也不知怎么搞的,总是从靠背上滑下来。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费力地用一只手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将药喂到他口中。
果不出所料,这家伙嘴巴紧紧闭着,死活不肯开口喝药。
沈不言把药碗放在茶几上,轻轻地拍了拍他潮红的脸,轻声呼唤:“季先生,醒醒,喝药。”
纹丝不动。
沈不言忍了忍,提高声音:“季天霖,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起来喝药。”
在她思忖该不该拿个大喇叭的时候,季天霖虚弱地喘了一声,慵懒地睁开了眼。
“……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会么?”低沉沙哑的声线魅惑动人。
“把药喝了,随你休息。”
季天霖嗅了嗅碗里的药,眉头一皱,刚要拒绝,一块巧克力飞快地被塞进他的嘴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沈不言睨他一眼道:“怎么样,不叫苦了吧?”
这就叫预判。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季天霖幽幽地开口。
“沈小姐这么着急,是想早点赶我走吧……”他落寞地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些许受伤。
沈不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讪笑道:“怎么可能,你是病患诶,我哪有那么丧心病狂?”
“算了,”季天霖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沉声道,“麻烦沈小姐这么多天的照顾,我……今晚就走。”
他深深地凝视着沈不言,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沈不言被他哀伤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下来。
“那个,我也没说要赶你走……”
季天霖抿了抿唇,声音低弱:“我不想让你为难。”
可你已经让我为难了!
沈不言在内心怒吼。
想到前两天卖出去的一幅三千万的画,沈不言叹了口气,再次在心里默念六字真言。
看着他是病(cai)人(shen)的份上,再忍他一段时间吧。
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捏着嗓子柔声道:“没关系,等你病好再说。”
“谢谢你,沈小姐。”他清澈的眼神直对着她,弯起眼眸,徐徐绽放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温柔到让人心动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