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长这么大还没给谁切过苹果,等她磕磕绊绊地削完皮切好,季天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喊了她一声。
沈不言“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季天霖拾起一块苹果迅速往她嘴里一塞。
“怎么样,甜吗?”季天霖笑道。
甜个鬼,差点没噎死。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她也拾起一块,想学着季天霖的做法整他一下。
“季先生。”
“啊?”
季天霖的身高起码有185,沈不言比他矮了一头,于是踮起脚尖,把苹果块对准他的嘴猛地一塞。
也不知道是沈不言太用力了,还是厨房地砖太滑了,季天霖一个趔趄,抱着沈不言的腰就向后倒了下去。
只听见闷哼一声,沈不言感觉自己撞在一个结实的东西上,她没来得及收住手,不小心捏了一把。
“怎么样?”身下的男人低声询问。
沈不言大脑处于宕机状态,不假思索地出声:“手感不错。”
季天霖低低地笑了一声,双臂用力把她按向自己,嘴唇贴近她耳畔轻声道:
“我是在问,你怎么样?”
沈不言打了个激灵,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强自压下窘迫的情绪,向他伸出了手。
“我没事,起来吧。”
季天霖握住她的手,腰部一发力,轻巧地站了起来。
“谢谢,苹果很甜。”他的尾音带着些许笑意。
沈不言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没事,举手之劳。”
季天霖抱着果盘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沈不言平时很忙,基本上不看电视。今天在家开视频会议,时间还没到,沈不言无事可做,便也坐了下来。
沈不言瞧了瞧,他坐在沙发边缘,离自己很远。
她垂下头,想起刚才在厨房的事,他身上有股极好闻的香味,淡雅清新,在她耳畔轻语时,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酥酥麻麻,诱惑非常。
季天霖摆弄着手机,点开了一段音乐,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他作势划开手机屏幕,起身到别处接了电话。
沈不言抬起头,她认得那段铃声,是贝多芬的《暴风雨》中的一小段。
巧合的是,《暴风雨》是她最擅长的钢琴曲,也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等季天霖回来时,沈不言刚想把话说完,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问句:“你的铃声是贝多芬的《暴风雨》?”
“没错,以前听人弹过这首曲子,我很喜欢,所以设成了铃声,”季天霖直视沈不言,眼睛里暗潮翻涌,似乎想诉说什么,“沈小姐,你会弹这首曲子吗?”
沈不言怔住,转而点头:“我会。”
季天霖目光放空,像是在回忆过去,隐约有些伤感:“13岁生日那天,有人给我弹了《暴风雨》的一段,我觉得很好听。后来那个人走了,我再没听过那样的曲子。”
他忽然笑了起来:“要是能再听一次,该多好……”
沈不言:“会有机会的。”
季天霖抬眼看她,隐隐透露出期待的意味。
他在期待什么?
沈不言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季天霖刚想说什么,客厅里的落地钟奏起悠扬的音乐,钟盒里的布谷鸟弹了出来,准点报时。
沈不言见已经十二点了,打算随便弄点吃的,便煮了两碗清汤面,卧了两个蛋。
“来吃饭了。”沈不言坐在主位,朝客厅喊了一声。
季天霖慢悠悠地走过来,隔了几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看了眼筷子,又看了眼面碗,陷入沉思。
“怎么了?”沈不言见他踟躇着不肯动筷,试探着问。
季天霖摇了摇头,为难地抬起手,小声道:“我的手……好像不太行。”
沈不言这才想起他的右手有伤,致以歉意:“对不起,我忘记了。”
季天霖面露愧疚:“我本来不想的……但是,这回可能要麻烦沈小姐了。”
沈不言愣了几秒才领会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她……亲手喂他?
季天霖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立马拾起筷子:“没关系的,沈小姐若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来……”
话音未完,他眉头一皱,捂着右手闷哼一声,筷子也随即落地。
沈不言:……
“还是我来吧。”沈不言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筷子,又去厨房重新拿了一副,接着拉开季天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季天霖眨了眨眼:“沈小姐,你真的不介意吗?”
沈不言搛起一筷子的面,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不介意,毕竟是特殊情况。”
季天霖若有所思:“可是,今天的‘特殊情况’似乎多了点。”
沈不言把面塞进了他嘴里,不悦地教训道:“食不言,寝不语。”
这家伙的话也未免太多了点。
季天霖的腮帮子被面条塞得鼓鼓的,像只偷藏坚果的小松鼠,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沈不言打量他这副模样,恍惚中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儿看到的呢……
她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谁在拿着锤头重重地敲打她的神经。
“你怎么了?”
沈不言喘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夜黑风高,明月高悬。
沈不言在橘黄的灯光下翻着书,纸页之间沙沙的摩擦声像是催眠曲,眼皮顿时有如千斤重,困意迅速地向她靠近。
她又做了多年来常做的梦。破旧的教室里,她晕乎乎地被人群推来搡去,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猛然爆发。
她干瘦的小手在空气中挣扎,拼命地想抓住些什么,可是根本没什么力气,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通畅。
谁能来救救她……
神灵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忽然,远方传来了一个模糊而温柔的声音,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心弦。
当恐怖的梦境碰到这温柔的声音时,如同棺材里古老的僵尸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刹那间支离破碎,化为灰烬。
她的内心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驱赶了恐惧和不安,支撑着她睁开了双眼。
梦里那个声音究竟说了什么,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知道,这个噩梦终于结束了。
沈不言醒来后口干舌燥,恰好瞥见柜子上放的水,便顺手拿起来喝了一大口。
喝完以后,她感觉神清气爽。正要把水杯放回去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里的水杯,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和谐处。
她从来没有睡前倒水喝的习惯。
那么,这杯水是谁放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