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柔看着沈卿知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整个昏暗而寂静的牢房,都在荡漾着她的回音。
一开始还是“咯咯咯”的轻笑,后来开始“哈哈哈”的大笑。
直到最后,林婉柔笑得整个身子都弯了下去。
一滴又一滴湿润,坠落在青石地面上,晕开一层层印痕。
沈卿知觉得失了颜面,怒吼道:“林婉柔,你闭嘴!疯了吧,你!”
“我闭嘴?好,我闭嘴。”
林婉柔抬手轻擦眼角,笑声却未间断,“疯了?哈哈……疯了……到底是谁疯了?哈哈哈……”
十年。
整整十年。
孟南枝溺水消失了整整十年。
这才回来多久,便将她整个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她小心翼翼、处心积虑所经营着一切。
权势、地位、沈卿知。
本以为可以牢牢抓住的东西,都因为孟南枝的回归,如同一场飓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孟南枝,究竟凭什么。
他沈卿知,究竟又凭什么。
明明之前还说爱她爱得入骨,现在却这么狠心地将她的尊严如此蹂躏。
孟南枝看着癫狂的林婉柔,眉头轻蹙,对月满道:“我们走。”
她来,是还人情的。
不是看她们吵架和演戏的。
“是,夫人。”
月满连忙抬手扶住孟南枝的胳膊,准备离开。
沈卿知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南枝,你不能走!你还没给我答复!”
林婉柔闻言也停止了笑声,站起身子开口道:“南枝,你既然来看我,不是想听听我说些什么吗?”
孟南枝脚步未停,“你想说的,我同样不想听。”
若非曹宛清求到她面前,她还真不会来。
沈卿知的脸色变得惨白,“南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拿刀捅我,拿剑砍我,我都认,只要你肯原谅我。”
他清楚地知道,若让孟南枝就这么走了,只怕再见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林婉柔闻言再次看了眼沈卿知,抬眸见孟南枝如此绝决,眸中闪过暗恨。
“孟南枝,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留着你母亲的遗物?”
孟南枝脚步微顿。
林婉柔见状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
表现得再狠、再绝情,还不是她一句话,就得乖乖地拐回来。
然后,林婉柔期待孟南枝求着她解答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孟南枝脚步只是顿了一瞬,就又抬步离开,“真可惜,我并不想知道。”
林婉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孟南枝的背影,声音尖锐,“孟南枝,你竟如此无情,连你母亲的遗物都不关心了吗?”
孟南枝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冷淡,“林婉柔,想拿捏我,你还不够格。”
“孟南枝,你会后悔的!”林婉柔提高了音量,“想想那枚鸽血石,为什么火烧后会有一个‘江’字?是不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你当真不想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她当真只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女?你就从来没想过找寻一下她的家人?”
这一句话终于让孟南枝停下脚步。
她缓缓转身,目光冰冷如霜,直直射向林婉柔,“所以,林婉柔,你承认故意私藏我的嫁妆?”
林婉柔愣了一瞬。
孟南枝这是什么反应。
现在不是在说她母亲的身份吗?
怎么能转到私藏嫁妆上?
孟南枝再次厉声询问,“林婉柔,你可是承认故意私藏我的嫁妆?”
林婉柔眸色微闪,她原以为自己抛出的话题足以让孟南枝动摇,却没想到孟南枝竟直接抓住了另一条线索不放。
这种冷静而凌厉,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吞咽口水,压下不适,否认道:“南枝,这件事当时已经由刑部陈大人查探过,我并未曾私藏你的嫁妆。”
孟南枝冷哼一声,“自己说的话还不认?刚才你可是亲口说了,留着我母亲的遗物。对吧?沈卿知。”
被点名的沈卿知,重重地看了眼林婉柔,点头,“我可以作证,她确实说了。”
林婉柔面色涨红,“侯爷!”
沈卿知眸中全是冷意,“林婉柔,当时你故意在我面前拿着南枝的头面,是不是就是在算计着那枚鸽血石?”
越是提到过往,他对林婉柔的失望和不满就越大。
她一直在骗他不说,竟然还一直在离间他和南枝。
若不是她,他何至于会同南枝和离。
若没有同南枝和离,他上有孟相做岳丈,下有儿子受圣上学识,小小年纪便官到从五品。
何至于落得如今被囚牢狱的下场。
沈卿知越想越怒,双拳紧握,仿佛要将所有的悔恨与愤怒都倾泻在林婉柔身上。
林婉柔摇头辩解,“我并没有,是侯爷你自己非要拆下来给筝筝做簪子的,我还劝了你几说,说是南枝的嫁妆,不能动,怎么也要留给朝昭。”
“可侯爷你不听,硬拽了下来,说南枝死都死了,她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任你处置,你想给谁就给谁,哪怕是丢着玩,别人也管不到。”
什么都想往她头上栽,真当她林婉柔是吃素长大的?
被揭穿老底的沈卿知,气得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隔着牢栏砸向林婉柔。
“污蔑!全是污蔑!南枝,你不要听她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是她哄着我取了你的嫁妆。”
林婉柔闪身躲过那只臭气满天的靴子,往孟南枝的位置贴近了一些,“南枝,藏又如何,不藏又如何?你难道真的不好奇?”
孟南枝冷哼,“林婉柔,莫要转移话题,即是私藏,便是犯了律法。月满,去寻刑部侍郎陈大人报案。”
大理寺少卿与林婉柔的父亲有旧,恐有偏袒。
唯有刑部侍郎陈大人公正严明,而且当初这案子,本就是他经手的。
“是,夫人。”月满听话地转身就走。
林婉柔面露不甘,恨恨道:“孟南枝,做事不要太绝。”
父亲被圣上禁足,若是此刻孟南枝以此为由重翻旧案,她怕是真要被以私藏之罪处罚。
想到三十棍杖,林婉柔便不寒而栗。
她女儿陆筝筝就是因此差点没能熬过去。
思到这里,林婉柔暗咬牙齿威胁道:“你若逼我,我就当众把你母亲的身世说出来。孟南枝,你可知道后果?”
孟南枝指尖微蜷,面上却依旧平淡,“想说,你只管说便是。不过……”
说到这里,孟南枝顿了一下,“林婉柔,你要先确定,你说的话有人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