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牢狱内。
林婉柔坐在床榻上,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铜镜,她只能通过触感去感受被木栏磨破的皮肤。
只是稍一碰触,痛感便无限扩大,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手指轻颤,眸中全是遮不住的恨意。
沈卿知!
他竟然如此对她。
若非侍卫前来送饭,只怕她的脸要被卡上两三个时辰。
就这样,侍卫帮她把脸取出来的时候,眸中还憋着幸灾乐祸的嘲笑。
她这辈子,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过。
牢门传来轻响,一碗肉素搭配的饭菜被粗暴地放在了地上。
林婉柔双眼盯着那碗饭菜,恨意更盛。
沈卿知把她的脸卡在木栏里不说,等侍卫送来饭菜后,他竟然起身过来向她讨要。
林婉柔为了维护自己一直深爱他的形象,自然是将整个碗都直接隔着木栏递给了沈卿知。
可哪知,给过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和一直没头的给予。
母亲并未替沈卿知打点,所以沈卿知的牢饭是干硬的馒头。
沈卿知接过她的饭菜后,自己全部吃完,一口都不曾留下。
当她眼巴巴地和他说饿时,沈卿知竟然哼笑一声,把自己牢内放了两天的干馒头扔给她。
不是递给她,是扔!
那掉在地上,沾了脏土的干硬馒头。
她林婉柔,是咽不下去一点的。
掩起眸中恨意,林婉柔起身端起那碗饭菜,温柔地转身轻声唤道:“侯爷,起来吃饭了。”
一栏之隔的牢房内,床榻上躺着裹着一袭青衣的沈卿知。
他缓缓坐起身子,面色黑黄,眉间带着不耐。
目光扫过林婉柔那张带伤的脸,再到她碗中带肉的饭菜,脸色才稍微好一点。
走下床榻,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欲接。
林婉柔这次却是没有直接递给他,而用木箸夹了块肉,隔着木栏送到沈卿知嘴边,语气温柔,“侯爷,您受伤了,妾身喂您。”
沈卿知哼了一声,“你是现在才看到本侯受伤了?前两日怎么不喂本侯。”
“侯爷。”林婉柔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声音却依旧温柔似水,“前两日是妾身糊涂,未曾注意到侯爷的伤势,还请侯爷责罚。”
她说着,将肉块又往沈卿知嘴边递了递。
沈卿知盯着她片刻,琢磨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想想已经都在牢里,即便真心假意又如何,便是张口吃下。
连续两日没怎么吃过饭菜的林婉柔闻着饭香吞了吞口水,“侯爷,好吃吗?”
沈卿知轻点头,“嗯”了一声。
比他在天牢吃的干馒头,好吃太多。
林婉柔见碗中饭菜还多,便继续温柔地夹起一块蔬菜送到沈卿知嘴边,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侯爷,您再尝尝这个。”
两人一个抬手轻喂,一个俯身缓食。
若忽略两人眼中的算计,还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偏偏孟南枝和月芹跟着侍卫进来的时候,看到就这一幕,面上不禁生了笑意。
“林婉柔,你说见我,便是想让我看看你们身在牢中,还过得如此恩爱吗?
沈卿知听到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眼中瞬间蹦出惊喜。
他顾不得吃饭,两步跨到牢门口,双手抓着牢栏,几乎将头塞进去。
“南枝,你总算来看我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林婉柔闻言,手中的木箸被她攥得直接折断。
她将碗著放下,整理有了皱褶的裙,又抬手理了理发髻,方才转过身,一脸温婉地笑道:“南枝,你来啦。”
她不想在孟南枝面前失了气势。
孟南枝自动忽略沈卿知的一脸殷勤,将林婉柔的动作收于眼底。
不甘被忽略的沈卿知,整个身子又往前贴了一点,“南枝,我知道错了,这些年都是我不对,是我没照顾好修儿他们,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如今我已经自请脱族,将爵位承继给修儿,你可愿意原谅于我?”
林婉柔听到此处,瞳孔放大,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这两日,无论她说什么,沈卿知都装作没听见。
所以她一直以为当真是因为陆筝筝的原因,导致他被圣上剥了爵位。
没想到,竟然是他自请脱族。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如此做。
孟南枝闻言终于抬眸看了沈卿知一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冷笑,“沈卿知,你说这话,可曾摸着良心?”
沈卿知被孟南枝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又忘了,孟南枝和林婉柔不一样。
孟南枝不可能因他随便说两句话,就退让。
沈卿知缓了缓,继续说道:“南枝,或许你不信,但把爵位承继给修儿,我是真心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父亲,又岂会不希望他能过得好。”
“自得知他去山城,我心里就一直为他提心吊胆,生怕他在山城有个好歹。如今见他回来成熟不少,还受到了圣上的嘉奖,我这做父亲的,是真心欣慰。”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这做父亲的,确实是亏对于他,如今将爵位承继给他,也算是对你和他的一种弥补。”
“南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当了解我,我若不是诚心,又岂会在大殿之上亲口承认那脱族之书是我所写?”
孟南枝闻言,终于正眼看向沈卿知。
她从父亲那里知道沈卿知亲口承认脱族书是他写的时候,就觉得奇怪。
如今听到沈卿知如此说,心中那种奇怪更怪异了。
他当真是真心知道错了?
沈卿知见孟南枝表情有所松动,看向她的眸中全是深情,“南枝,我这些天一直在反思,反思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我这些年所犯的错。”
“不管是对修儿他们,还是对你,我是真的知道我的错了,给我个机会,让我慢慢弥补好不好?南枝?”
不管他是诚心还是假意,孟南枝看到他现在这张脸,就会想到巨幕里长子惨死的情景。
所以,她嗤笑一声,摇头道:“沈卿知,你悔得有些晚了。”
沈卿知没想到他都这样说,孟南枝竟然还都不信。
抓着牢栏的手紧了紧,声音中不由带了丝祈求道:“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孟南枝将目光移到林婉柔那张,几乎快要掩饰不住嫉妒与恨意的脸上,轻笑道:“等你们死了,我或许会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