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油嘴拿来了温过的酒，一盘热腾腾的羊肉，和几个烤得金黄的饼子。
那人吃饱喝足之后，伸手在头上一抹，将假发去掉，又在脸上轻轻一揭，一张假人脸皮也被他揭了下来。
此刻，他已现出了本来面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蒲元林。
洗过了手之后，蒲元林坐下来，问道：“最近京城之中的情况怎么样？”
张油嘴拉了张凳子，在蒲元林对面坐下来，像是弯着腰的老鼠一般，拈着嘴边两绺鼠须，说道：“京城之中还好，胡国相那边，现在还能联络。只是东家，听闻明州城中，咱们那些暗桩着实起了作用，使得明军疲于应付。现在情况不错，东家为何亲自到这边来？”
“此处就在那皇帝的眼皮底下，实在危险。”
蒲元林微微摇头，带着傲然的神情，和张油嘴说道：“纵然是和朱家皇帝面对着面，我又有何惧？”
说罢，他收起傲然的神情，郑重其事，说道：“我此次来，是想知道，胡国相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你上次派去的人说，他有推脱之意，想与我们脱钩？”
张油嘴有些无奈，道：“他正有此意。他贵为国相，就算想与我们脱钩，我们又能怎么样？倒是东家您，得小心些。我观胡国相，有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之意，可能对东家您不利。”
蒲元林嘴角一撇，冷冷一笑，不屑道：“他那点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别说是他了，若是我，在他那个位置，也必然会有这个想法。这不必说他，我且问你，这次官府方面，将用什么办法，来对付我们在明州之中的暗桩？你可曾打探清楚了？”
张油嘴微微摇头：“属下也曾去胡国相府上问过，可他说，朝廷只是派了一个叫白辰的少年新贵，前去明州协助秦王处理军务。”
“白辰？此是何人？”
“一个在大本堂之中，陪着太子读书的年轻人。听说他很得皇帝恩宠，与太子和众位皇子，关系也都不错。嗯，对了，他还去关外开过边市，叫朝廷发过国债，听说是个很年轻、却也很聪明的人。”
“边市我知道，那国债是怎么回事？”蒲元林一头雾水。
纵然他有着绝顶聪明的经商头脑，可是，国债这个现实世界之中才有的事物，他是当真从来没有听说过。
张油嘴将他所了解到的，与国债有关的相关知识，和蒲元林一一说了个清楚。蒲元林听了之后，不由得赞道：“聪明啊，此人见识不凡，其经商才能，似在我之上。”
说罢，蒲元林想了一下，又问道：“只是不知，此人的军事才能怎么样？”
张油嘴又一次摇头：“未曾听说过他带兵打仗，想来是个文官，到军中也只是去处理一些公务之事。”
听到这儿，蒲元林放下了心来。
“此人不足为虑。不过，我总放心不下，朝廷必然会派重臣名将，前去处理明州军务。我此次不避危险，来到这里，正为了此事。若是不早些查明，朝廷方面将有什么动作，将派何人去明州，实难心安。”
其实，蒲元林还有一个想法，没有和张油嘴说。
现在他知道了，胡惟庸不再想和他们合作。这个朝廷之中的暗线断了，以后，他再想得朝堂之上的绝密消息，就很难了。
因此，这一回，蒲元林随身带了几十万两银票，不家不少金叶子，就是想着在京城之中，再另开一个情报渠道。
这个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像张油嘴这种下人，不能叫他知道得太多。否则，将会无益于事。
这是蒲元林的想法。
他和张油嘴两个人就着油灯，聚在一起密议，直到次日天将放亮，放才散开。蒲元林自在密室之中休息，张油嘴则又去前边，招呼着伙计着打理生意。
外边，街道上已有不少人早起，或是做工，或是买早餐。码头之上，路人来来往往，江面之上，晨雾渐渐散去。
此刻，白辰正由军士们保护着，继续赶路。
官道边上的林子里，若有若无的晨雾，丝丝缕缕，像缠绕在林间的玉带，被晨风一吹，便来回飘荡着，慢慢散开。
远处的田间，已有农夫早起忙碌。不远处的村落上空，炊烟袅袅升起，直上云端。
这一派田园风光，白辰却是无心去看。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思考着陀罗尼丹的事情。背后黑手到底是谁？躲在何处？怎么样能够寻得到？将这个深藏在暗中的元凶逮住？
他足足想了一夜，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白辰不知道，其实，在昨天晚上，他在店中吃饭之时，已与那元凶会过面了。
他并不知道，当时，他觉得可疑的那个器宇轩昂之人，便是蒲元林，这一切事件的背后黑手。
正想着此事，琪琪格上前来，在车帘子外边说道：“大人，可否停下车驾来，用些点心？”
他们早上起得匆忙，急着赶路，白辰只是和那些军士一般，吃了些饼子和碎肉，喝了一点水。
琪琪格不说还没什么，琪琪格一说，这会儿，白辰突然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赶了一个早上的路，确实有是有些饿了。
白辰便传下令去，叫军士们暂且休息，补充些饮食。而他，则吃着琪琪格做好的精美点心，连夸好吃。
李余闲来无事，射了一只兔子，叫军士烤了之后，送来给白辰吃。
只见那兔子烤得实在是香，可白辰不喜欢一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的食物，便将它送给了李余，叫他自吃。
李余谢过了白辰之后，提着兔肉，寻了两个合得来的军士，就着大碗浑酒，不一会儿，就将它吃得一点不剩。
吃了些食物之后，随着一声军令传下，白辰和军士们，又朝着明州进发了。
这两天，老姚那边的情况也好了点。
暗桩闹事的次数少了很多，明州城总算消停了点。不过，叫姚广孝有些挠头的是，凡是被他抓到的暗桩，无一便外，全都立刻服毒自尽，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他想审问点消息，都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