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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和2023-06-28 10:007,062

  

  我的记忆中,永远忘不了的是家里那个小小的炉灶。炉子是用铁皮做成的,一根长长的铁皮烟囱从炉口上竖起来,在空中拐个弯,然后穿过窗棂,把炉子里烧出来的烟尘排放到外面的空气里。铁皮烟囱靠近炉子的部位,还有个细细的切口,里边插着一片薄薄的铁片,可以用来调整烟道的宽窄,根据需要用它来控制火候。

  每天,我爸爸、我妈妈和我姐姐到天桥去谋生活的时候,我妈就把炉子用湿煤末封住,炉子四周的铁盘上面,永远烤着焦黄的窝头片,或者发糕片,锅里,有煮得稀烂的粥,这是我和我们一家人一天的饭食。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把烤得滚烫的窝头或者发糕用筷子串成一长串,然后把锅里的粥盛进瓦罐里,再到咸菜缸里捞两块咸菜,提溜着到天桥给爸妈姐姐送午饭,这项任务从小到大都是我的。

  到了天桥,我爸爸匆匆忙忙吃过饭,第一件事情就是考较我是不是按他的要求站桩了,我妈和我姐姐细嚼慢咽的时候,就是我受苦受难的时候。我爸爸两颗大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瘦弱的两根麻杆腿,我的腿稍有颤抖,我爸爸就用一根细细的小竹条抽我,我妈妈就咧嘴:“干嘛,儿子还小呢。”

  我妈一说话,我爸爸就不再假模假式的吓唬我了,他听我妈的,言听计从。我爸爸一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人中,离他最远的是我叔叔,离他最近的就是我妈妈。我妈妈出身书香门第,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看中了我爸爸那一身中山装,跟着他背井离乡,到了北京,却过着沿街卖艺,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苦日子。可是,我妈从来没有抱怨,从来没有再回过娘家,因为,身上拖了这么大一家子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回丹东去看看。这尤其让我爸爸感动,我爸爸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下死力的挣钱,可惜,他再下死力,也挣不来多少钱,更架不住我们这几个没打招呼就闯到家里来的吃货。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我妈说什么都不顶嘴,用言听计从来表达自己对我妈的感激之情。

  他年老之后,多次背过我妈对我叮咛:“你是家里男孩的老大,我肯定会走到你妈妈前面,我比她大十岁呢。你妈刚刚二十一二岁就跟了我,一辈子没有过过一天舒服日子。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孝顺你妈妈,如果你不孝顺……”

  如果我不孝顺他会怎么样,他没说明白,可是那眼神却让我牢牢地把他的话刻到了心里。那时候我才刚刚五岁,如果我爸爸认为我练武功的时候功夫没有下到,他就用我姐姐作为榜样教训我:“你姐姐才三岁,就开始练功了,现在已经能帮着你爸你妈养家糊口了。你姐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更应该吃苦,更应该帮着家里。你弟弟现在还小,你爸你妈有一天老了,干不动了,你不下死力练功,你弟弟靠谁?”

  说实话,我爸爸打我并不疼,他也就是做出个打的样子,真正的作用是震慑。我怕他,不是怕疼,是怕他老用养活弟弟这个重大责任压我。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万一有一天我爸爸和我妈妈老了干不动了的时候,我该怎么样去养活我弟弟。

  我弟弟此时就躺在我妈的怀里,眼睛巴巴地看着我这个当哥的捱训,我弟弟沾了我叔叔一个大光,他长得像我叔叔,据我爸爸说,简直跟我叔叔小时候是一个摸子里倒出来的。我也发现,我爸爸经常痴痴地盯着我弟弟看,看着看着,眼睛里就湿乎乎地有了泪。我猜,他会那样儿,肯定是想起了我的叔叔,他那过早失去的弟弟,他在闯荡东北的时候,唯一的亲人。看到我跳着、蹦着躲避我爸爸手里的细竹批子,我弟弟就会咯咯地笑,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会笑。

  现如今,当我在日本立足并且有了相当稳固的地位以后,我在人去楼空的下班时间,经常会一个人静静坐在社长室里,看着窗外逐渐降临的暮色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朦胧恍惚的氛围中,我常常会渴盼我爸爸能伴随着那舒缓的、蓝黑色的夜幕来到我的办公室,我要向他述说,告诉他,他要求我做的一切,我都尽力而为的做到了,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家庭、亲情,乃至于我的健康。

  我做不到的,并不是我没有努力,而是我的努力挣不脱命运的摆布。我希望,我爸爸能够理解我。

  就在我弟弟学会走路,学会说话,能够跟我打打闹闹玩耍的时候,我们家的生存状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我爸爸终于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那个时候,国家突然开始搞社会主义改造,不光是那些工商业者的财产统统归公,就是我爸爸他们那些天桥艺人,也要统统归公。不归公的,今后不准再在天桥各自为政耍把式挣钱。

  我爸爸因为有北京武术协会理事的身份,又是中国体育协会的会员,尽管没有官身,却也必须带头响应国家的号召,不响应也不成。于是我爸爸归进了地质部组织的文公团,算是公私合营了,每个月领三十多块钱的薪水,成了国家正式职工。

  有了稳定的收入,家里却更加穷了。那个时候,我们家已经有了姐姐我和弟弟,五口人,三十块钱,仅够买口粮的。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家就没有像模像样地吃过一顿饱饭。

  我每天早上照例要五点钟起床,然后就是站桩、练武,我弟弟则还在床上熟睡。等到他醒了之后,吃过简陋的早餐,一般是我喝一碗棒子面粥,他跟我爸爸可以吃一块烤得焦黄的窝头,我妈、我姐姐跟我的待遇一样,只能喝粥。然后,我领着我弟弟去上托儿所,我妈妈到街道上去糊纸盒,这个活是同院的刘婶给介绍的。我姐姐去上学。我爸爸则到文工团去上班。

  刚开始我爸爸好像还挺忙碌,经常不在家,他们文工团要全国各地到处跑,给地质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下属单位慰问演出。每当他不在的时候,我妈妈就得把街道上的纸盒领回家来糊,糊一打纸盒可以挣两分钱。我妈妈的最高纪录是一天糊了十二打,挣了两毛多钱,我妈妈非常兴奋,那天给我们都吃了烤白薯。

  再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爸爸他们不再出去演出,每天按点上班下班,我爸爸好像非常无聊、落寞,就像一只被圈进了动物园铁笼的野生动物,每天吃着饲养员扔进笼子的烂肉杂食,心里却向往着原野,向往着那艰难却又自由自在的原始生活形态。我爸爸开始把关注更多地集中到了我们身上,每天早上五点钟练功,成了我颠扑不破的生活规律。有的时候,实在起不来床,我爸爸就用毛巾浸上凉水,塞进我的被窝,我马上就被激棱得跳起来,手忙脚乱穿上衣服跑到外边去练功。

  我练功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老白家窗户后面,白家三兄弟好奇、不屑的眼神。有时候,我爸爸不在跟前,他们就凑过来拿我开刷,问我练的这是什么把式,什么时候上大街要饭去,有的时候呈品字形把我围在中间,模仿我的动作,嘻嘻哈哈嘲笑我,说我练好了就该上街要饭去了。

  “山东许,尾巴长,能拉多长就多长,一头在天桥,一头上房梁……”这是他们哥仨经常追在我后边嚷嚷的顺口溜。一般情况下,我爸爸要是在跟前,他们不敢嚣张。有几次,我爸爸不在的时候,他们嚣张,碰上刘大叔让刘大叔臭骂一通给轰散了。

  幼年时期,我最恨也最怕的就是同院的白家三兄弟。老白家人丁兴旺,光是男孩就一气生下三个,其中两个小的还是双胞胎。另外还有三个女孩,一个个也是膀大腰圆,别人都吃不饱,我搞不懂他们家孩子怎么会那么壮硕。也许,这是品种问题,老白家那个品种,喝凉水都长肉,属于人类中的食草动物,就如河马、大象,天生就是大块头。

  这三个男孩老大、老二比我大,老三跟我弟弟差不多。老大老二的体格都比我健壮,尤其是白老大,比我整整高出一个脑袋,他们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既不上托儿所,也不上学,整天没日没夜地在胡同里瞎逛,谁家孩子碰上他们谁家孩子就倒霉。

  相比之下,同院的刘大叔家人丁却不太兴旺,一顺溜的生了三个丫头,刘婶拼了老命,在即将丧失生育能力之前,挣扎着总算生下了一个男孩,却又瘦又小,就像一只没长毛的兔子。于是乎,这只没长毛的兔子就成了他们家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上面几个姐姐更有如护雏的老母鸡,时时刻刻护卫着她们那个难得的弟弟。没毛的兔子刚刚开始学着走路的时候,我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家伙,争着抢着护持他,也是为了看他一拐一拐蹒跚学步的好玩样儿。

  也不知道老白家的三个孽障是怎么想的,居然拿人家的珍宝耍笑,白老三从院子角落里薅了一把茅草,趁别人没注意,塞给刘家的宝贝疙瘩,小孩不懂事,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也许上一辈子他真是一只兔子,喜欢吃那一口,竟然把茅草塞到嘴里咀嚼得满嘴吐绿沫,还高兴得嘿嘿傻笑。

  这一幕让刘大叔家的大丫头隔着窗户看到了,大丫头年纪跟白老大差不多大小,她是女孩,个头却没有人家高。说时迟那时快,刘大叔的大丫头疯了一样从屋子里窜出来,扬起手里正在跟她妈见习纳的大鞋底子,噼里啪啦冲白老三的脑袋就是一顿狠抽,把白老三抽得鬼哭狼嚎。白老大跟白老二看到刘老大揍他弟弟,马上扑过来围殴刘老大。刘老大正处于极度疯狂状态,面对强敌毫不畏惧,披头散发挥舞着鞋底子拼命抵抗。看到白家三兄弟打姐姐,刘老二、刘老三也顿时加入战团。最让我吃惊的是刘大叔的三丫头,那个丫头在我印象中是他们家三个丫头中最为文静也最漂亮的一个,见人没话,抿嘴一笑,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像两颗洁白的大米粒,微微露出唇外,样儿可爱极了。很有一段时间,刘家老三曾经是我的幼年相好,我们和脾气,能玩到一起,两小无猜,还过过家家,她当我老婆,我当孩子他爸,我弟弟和他妹妹当我们生出来的孩子。

  那天刘氏三雌和白家三雄打斗的那一刻,三丫头却最狠,她出现的时候,手里居然拿了她们家的棒槌,那种洗衣服的时候,用来捶打衣服的棒子,有孩子腿那么粗,有大人小臂那么长。刘老三闷声不吭,冲上去两只胳膊抡圆了大棒槌,给白家三兄弟脑袋上每人狠狠一下。顿时鲜血横飞,白家三兄弟抱头鼠窜,哭嚎惨叫。她却毫不手软,轮着大棒槌追在屁股后面打,一直到白家老娘们冲出来拦住了她,白家老娘们舞扎着双手破口大骂,可是一看到刘家三丫头的眼睛,马上住嘴,招呼着她那三个头破血流的孩儿到胡同口的医疗站包扎去了。

  过后,老白找刘大叔说理,刘大叔没跟他说理,刘大叔说:“活该,你养那三个狼崽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我们家丫头打得好,是我指使的,有本事你跟我再来一场,彻底了断一把,再不成你告派出所去,让派出所把我们家三个丫头都养起来。”

  老白气得想骂人,可是看到刘大叔不动声色拎起了大棒槌,连忙撤退。老白让刘大叔给掘了出去,从那以后,白家三兄弟再也不敢在刘大叔的几个丫头面前耀武扬威了。可是,从那以后,刘家三丫头也不太爱搭理我了,更不会和我一起玩了。刚开始我还纳闷,后来有一次她骂我是傅志高,是白眼狼,我问她我怎么惹着她了,她说她和老白家三兄弟恶斗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没帮她:“见死不救,你就是傅志高。”

  傅志高是著名的大叛徒,也是我们孩子心目中的坏人样板,但是,傅志高虽然叛变了革命,出卖了江姐和一大批革命先烈,却并没有见死不救这个情节,不知道她怎么就把我见死不救和傅志高画上了等号。况且,当时她并没有一点生命危机,有可能被大棒槌砸死的反倒是白家三兄弟。我觉得她不讲理,从那以后也就不再跟她玩了。

  然而,这次小规模局部战争对我的震撼不亚于当时发生的中印边境反击战。我羞愧难当,我身为男孩,而且是练武长大的男孩,长期遭受白家三兄帝的欺辱,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奋起反抗。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从小我爸爸就教育我不准打架,我从五岁开始练武,却几乎从来没有跟别人打过架。长大以后,我问过我爸爸,为什么不允许我打架,我爸爸说,你是练武的,虽然是孩子,可是练武的孩子跟没练过武的孩子打架,那就是欺负人。而且,孩子打架手上没轻没重,你从小就练武,动手把别人家孩子打坏了,家里承受不了那份责任。

  于是,在不准打架的父命约束下,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白家三兄弟的恐怖阴影下。我们家那个大杂院对我而言,温暖的家的感觉也在逐渐消散。经常放学了,我迟迟不愿意回家,我怕碰上白家三兄弟。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带着我弟弟去托儿所,他们都要堵在胡同口翻我们的书包,偶尔我妈给我和我弟弟带点吃的,哪怕是一截烤白薯,他们也会抢走,边吃边骂我们:山东大尾巴许,一窝烂稀泥,白天耍把戏,晚上溜瓜皮。这四句押韵的顺口溜,是白家老二专门给我们家编排的,从小,他们家老二就表现出了文学创作天赋,长大以后,成了一个著名的现代诗人,国内用下半身写作的代表人物。后来,在一个全国性诗歌大会上突然狂性发作,脱了个精光,对全场男女诗人发表演说,要用他那中老年男人的丑陋裸体作诗,被人家送进了精神病院。

  白氏三兄弟天天见到我和我弟弟就大声朗诵那首顺口溜,我恨得要死,羞得要命。胡同里一些不明事理的孩子,还跟着他们起哄,更是让我提到回家,提到那个大杂院,心里就打憷,手心冒冷汗。尽管如此,我也不能不回家,我还有接送我弟弟到托儿所、回家的责任。

  这种情况不会永远维持下去,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规律,哪怕对于我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孩子,欺辱也是有底线的,不能越过那条底线。我的底线就是不能动到我的弟弟,不能对我和我的弟弟行使武力。嘴上骂骂,用顺口溜欺辱我们家,我都能装作没有听见,躲开了事,可是不能真的向我,或者我的弟弟动粗打我们。白家三兄弟可能觉得我们的忍让是软弱可欺,越来越变本加厉。

  我弟弟比我乖巧,也比我会来事,具体表现在他从托儿所往家里带吃的上。那个时候,自然灾害造成的饥荒已经开始蔓延,托儿所情况稍好一些,我们上的是地质部的托儿所,除了象征性地交一些饭伙钱,其它的都免费。我爸爸觉得与其让我和弟弟都在家里闹我妈,还不如把我们俩送进托儿所,省心,还能让我妈腾出手,腾出空多糊一些纸盒子。在托儿所,每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下午四点钟左右,会给小朋友发点包子、馒头之类的吃食,在正餐之前垫补垫补。

  发给我的那一份我舍不得吃,悄悄留起来,然后跑到我弟弟的小班,给他吃。他也舍不得吃,就带回家给我爸爸吃。我爸爸怎么会吃孩子的东西?表扬他一番,然后东西他照样自己吃。这种小把戏我一直没有感觉,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智商在这些小聪明上,就已经明显落后于我弟弟,他能想到的这些小把戏、小聪明,我做梦都想不到。过去,白家三兄弟基本上是在我们上托儿所的途中拦截我们,后来发展到我们放学的路上,还要再被他们搜查一次,我舍不得吃,我弟弟也舍不得吃,要留着拿回家向我爸爸表现的小馒头、小包子,都让他们给搜出来了。

  我当时非常气恼,非常心疼,可是仍然忍了。他们拿去就拿去了,下次不往回带就成了。我弟弟却非常生气,赌咒发誓下一次如果他们再抢,就跟他们拼命。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他也就是吹吹牛,自己给自己长长志气而已。第二次又碰到白家兄弟劫道,我弟弟这一次死死抱住他的小口袋就是不撒手。白老三跟我弟弟差不多大,首先动手掰我弟弟的手指头,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弟弟吴在口袋上的两只手掰开,然后掏我弟弟的口袋。我弟弟死活不让,两个人就扭打起来。

  我看到两个人扭打起来,就过去拉架,我作为哥哥,拉架自然而然要向着自己的弟弟,我拉开了白家老三,我弟弟捂着口袋就跑,白老大和白老二两个人拦住了他,把他推挤到墙根,白老大恶狠狠地扇了我弟弟一个耳光。

  那一声耳光的脆响疼得我心尖颤悠,我的怒火就像闷了许久的火山一样爆发了。我弟弟从小到大,我和我们家里人从来没有舍得动过他一指头,我爸爸更是老觉得他是我叔叔转世投胎的,对他心疼的了不得,别说打了,大声呵斥都没有。此刻,白老大竟然动手扇了我弟弟耳光,我扑过去,跳起来一把揪住白老大的头发,使劲朝后边一拽,然后腿在下边用了个别子,白老大咕咚一声就仰躺到了地上。我没容他爬起来,扑到他身上,连踢带打,一直到他们家老二老三明白过来,扑上来帮忙的时候,我才从他身上跳起来,贴到墙根站好,准备应付这一场力量悬殊的恶战。

  一转眼,看到我弟弟呆呆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被白老大那一个耳光打傻了,还是看到我突然出手惊呆了,我连忙朝他喊:“赶紧回家,把咱爹的大砍刀给我拿来,今天我把他们三个都剁了。”

  他明白了过来,转身就跑了,他一跑,我的心情就松快了,白家三兄弟围拢过来,我瞅准了最薄弱的白老三下手,不等他们靠近,冲着白老三就扑了过去,一脑袋把他撞了个大仰八叉,然后顺势在他大腿根上狠狠跺了一脚,他立刻丧失了换手反击的意志和能力,抱着大腿根蜷缩在地上嚎哭起来。

  从小练武的优势在这个时候充分显露了出来,放翻了白老三,白老大和白老二也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我不等他们出手,假装奔白老二打过去,白老二本能地抬起胳膊防守,我却扭身转向了白老大,白老大没有防备,我跳起来两只手用螳螂捕蝉狠狠地抓向了他的脸,他马上就满脸开花了。然后我又用膝盖在他的小肚子上狠狠顶了一下,白老大也垮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嚎叫,虽然没哭,可是嚎叫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等我再转身找白老二的时候,白老二却已经没影了。这个时候,我弟弟气喘吁吁地扛着我爸爸撂地摊耍把式的时候用的单刀过来了,把刀递给我:“哥,快,把他们都给我剁了。”

  我爸爸的单刀根本就没有开过刃,那是用来表演用的,看着光闪闪的很唬人,其实连大萝卜都切不动。我接过刀,亮闪闪的刀在白老大脸边晃悠,学着胡同里别的孩子打架占了上风的时候那种口气逼问白老大:“服了没有?服了没有?不服我剁了你。”

  白老大终于哭了,他比我高一个脑袋,所以我揍他就得跳着脚够。此刻他蹲在地上就比我低了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可怜巴巴死死地盯着我的单刀,脸上的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冲得沟渠纵横:“服了,服了,饶了我吧,别拿刀剁我。”

  那一仗,我大获全胜,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练武的作用,从那以后,胡同里的孩子再也没有欺负我和我弟弟的了。一提起我,都传说我敢拿我们家的大刀剁人。

  过后,老白两口子到我们家找我爸我妈,我爸我妈没有刘大叔那份硬挺,一个劲地给人家赔礼道歉,说是要好好管教我,还说是要给人家赔偿医药费。到底赔了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我爸爸也没把我怎么地,罚我蹲了半夜马步:“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是为了护你弟弟的份上,我打断你的狗腿。”这是我爸爸因为我打架处罚我最轻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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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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