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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和2023-06-28 10:003,266

  日语学校的报名手续完成了,胡大叔说我忙,不让我去,他和公鸡代我报了名。我心里明白,他是不愿意把我的护照交给我,怕我拿了护照脱离他的掌控,那样,他也就没了我这条生财的路子。

  虽然我跟他们之间有挣来的钱三一三十一分账的协议,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我却没有办法自主:我到底挣了多少钱,这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胡大叔知道,我和公鸡都不知道。因为我们不懂得日语,而且,客户都是胡大叔招来的,他跟人家怎么谈的,我不知道。钱人家直接交给他,人家给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协议只不过是一页没有任何保障和约束力的废纸,甚至连废纸都不如,因为,我们之间,连可以签字画押的那张纸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胡大叔计较了,因为,日语学校的注册、报名手续办好之后,我也要去上学了。所谓的日语学校,很多放在国内不过勉强能算得上一个培训班。开学校的人大都是日本人,他们雇用几个中日籍的老师,到有关部门获得日本日语学校的开办资格,就可以租几间房子,向我们这些从国内跑出来闯日本的留学生收学费挣钱。

  实话实说,那个时候,读日语学校的人里边,没有几个是真正到日本留学读书的,大都是像我这样,把留学当作一条路子,渴望到日本那样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淘金、寻找希望的。因而,我们对办学条件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能让我们学会日语、日文,能够满足在日本社会中生存发展的基本需求就可以了。

  我每天要去上学,就不能再继续为胡大叔挣钱,胡大叔挺不高兴,却也没办法明说,只能拉脸子、减少我们的开支,把过去的米饭酱油改成了稀饭酱菜。公鸡愤愤不平,跟他争吵,骂他不讲诚信,他说是跟中国人学的,我气坏了,也跟着骂:“你他妈的是哪国人?”

  胡大叔嬉皮笑脸:“我是中国种,日本人。”

  公鸡说在北京的时候,胡大叔就跟他爸爸拍了胸脯,说到了日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结果现在连大米饭都不给吃了,喝粥:“他妈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胡大叔反过来讥嘲他:“你又不是我儿子,就是我儿子,这么大了我也不养活了,你到日本来干嘛来了?你要是像小许那样,能挣钱也行,连个对象都搞不定,你说你还能干吗?不行就回去,再这样混下去,连粥都没得喝。”

  两个人争争吵吵,公鸡硬是从冰箱里把胡大叔存的鸡蛋掏出来几个,用油煎了,我们俩一人两个,撒了白糖吃。胡大叔干气也没有办法。

  吃了鸡蛋,公鸡硬拽我跟他出去,我知道他叫我出去有事要说,便跟着他到外边的街道上散步,不时有路过的女人跟公鸡打招呼,我暗自好笑,公鸡这家伙真有趣,到哪公鸡的本性都扔不下。

  “许哥,今晚上陪我喝酒去。”

  我连忙推辞:“算了吧,我没钱。”

  公鸡嘿嘿笑:“不用你掏钱,我请客。”

  我问他:“你哪来的钱?”

  公鸡说谁还没个私房钱,真要是花空了,碰上什么事,往回跑都没钱买票哪成。我正闷得慌,又有人肯掏钱请客,也就不再推辞,跟着他到了一家小酒馆。

  在日本,这种小酒馆叫居酒屋,据我所知,跟我们国内不同的是,居酒屋的酒菜,一般反而比大酒店要贵。我没想到公鸡居然有底气把我领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好在,他已经承诺他买单请客,我便也不客气,跟他钻进了那所叫做“千叶”的居酒屋。

  一进门,女招待便热情洋溢地迎上前来招呼我们。刚开始我还没在意,因为日本的女服务员的服务态度,有的时候真会让中国人误会,以为她对你有意思了,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对谁都是那么热情、亲切。所以,眼前这个女服务员称呼着公鸡的大名“红旗君”我都没有在意,以为公鸡没事就过来喝酒,跟人家搞熟了。

  “这是千叶小姐。”公鸡给我介绍她。

  千叶小姐朝我鞠躬致意,我也连忙鞠躬,心里暗想:既然到了日本,还是应该多跟日本人接触,入乡随俗,不但要学习人家的语言,还要学习人家待人接物的习俗,这样才能逐渐融入人家的社会。我还在那儿瞎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把我们安排下之后,那位千叶小姐也跟我们坐到了一起,对公鸡的态度非常亲昵、随便。

  闲谈中我才知道,公鸡给我介绍这家店是千叶小姐继承她父亲的,她既是老板娘,也是服务员,柜台里边负责给客人配小菜、斟酒的,是她的叔叔,已经在这个居酒屋干了二十年。

  公鸡有语言天赋,在国内的时候,各地方言,只要他听过一两遍的,都能惟妙惟肖的模仿。到了日本,他并没有正经地到日语学校上学,却已经能够配合着形体语言,凑合着跟日本人对话。他跟千叶小姐聊得挺热闹,聊了些什么,我却大部分不懂。好在,我到这里并不是找千叶小姐聊天的,我是来喝酒的,便也不管他们,他们照应我了,我点点头,不照应我了,我就吃菜喝酒。

  告辞的时候,千叶小姐没让我们结帐,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一顿是白吃,所以公鸡才叫了我。

  回家的路上,公鸡问我:“你看千叶小姐怎么样?”

  我问他什么怎么样,他说长相,人品,风度。

  我说都不错,那又能怎么样?

  他笑了笑没吱声,我问他:“你是不是跟人家搞对象了?”

  他说有那个意思。

  我没有再问,我心里有数,他是在按照胡大叔定的调子唱、指的路子走,想找个日本女人结婚成家,然后办理永居。

  他却看出了我沉默隐含的意思,告诉我,他绝对不是想靠找个日本女人办理永久居留权:“许哥,你别那么看我,我还没到那个地步,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跟她好。”

  我说:“你那些小青小红小白之类的,哪一个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人家好?现在呢?人都哪去了?”

  公鸡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我还是单身,我有选择权。”

  我说:“我也没说你没有选择权啊。”我心里想的是,他跟那位千叶小姐根本就没戏,除非那个千叶小姐瞎眼了,拿着棒槌当人参才会嫁给他。不能否认,公鸡相貌堂堂,就像白杨树高高大大却木质松软不成材,那个千叶小姐,如果不注重材质,只看外表,说不准能把他这棵打不成家具的白杨树栽到家里当景观看。

  想到这阵儿背过了胡大叔,能问他点真话,这才是我跟他出来喝酒的根本目的,便抓紧时间他:“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独自闯荡,不再受胡大叔的制约?”

  公鸡说:“他也没制约什么啊。”

  我说我的护照一直由他扣着,到现在也没给我,我哪也不敢去,啥也不敢做。现在学校开学了,我要上学,还要挣钱,整天在他这儿控着,连肚子都吃不饱,今后该怎么办?

  公鸡对我的事情好像不感兴趣,不咸不淡地说:“他凭什么扣你的护照?你问他要啊。”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胡大叔有共同利益,都需要我挣钱养活他们,可是,现在我要上学,即使我想挣钱时间也有限,挣钱也有限,三个人一分,根本就没有几个钱。我最渴望的就是能够摆脱胡大叔,我最怕的就是拿不准胡大叔的反应将会造成什么结果。

  “你说,我能用什么办法把我的护照要出来?”公鸡的护照一直在他自己手里拿着,现在我明白了,胡大叔发现了,扣他的护照没什么用处。我这么问他,明知他不会给我一个答案,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我自言自语。

  果然,公鸡转了话头:“哪天我们真应该到东京逛逛去。”

  我蓦然想起,我们到日本以后,就住在这千叶的郊区,却连东京市区都没去过。

  我应合他:“是啊,到日本这么长时间了,连东京什么样都不知道,真应该去看看。”

  公鸡是个爱玩爱逛的人,马上说:“我们给胡大叔说,或者他带我们去,或者他把护照给你,我们俩自己去。”

  我马上想到,如果胡大叔把护照给了我,我一定想尽办法不再让他扣住我的护照。那会儿,我刚到日本不久,还不明白在日本国内只要有外国人登记证即可,一般不会要求查验护照。在我心目中,护照就是我身份的最基本证明,没了护照,我就没有身份,寸步难行,也不敢到处去走。况且,我的护照,长期由这位胡大叔扣着,极不公平,也不合理,总是我心里边的事儿,我一定要尽快把我的护照从胡大叔受理要回来。

  我有我的目的,公鸡有公鸡的目的,我们俩就开始要求到东京逛逛。胡大叔刚开始不答应,说他没时间陪我们,我们自己去,万一丢了他负不起责任。公鸡说,如果他不去,我们俩自己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跑趟东京就丢了。即使丢了,我们还能找警察帮忙。”

  看到我们俩态度坚决,他改了主意,说他要带我们俩去:“你们俩从来没去过,日语又不过关,我真不放心。”

  那趟东京之行,应该说是我到日本以后的一个重大转折,或许是命运垂怜,让我碰到了老熟人,也最终让我走出了胡大叔的阴影,摆脱了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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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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