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地图上已经标记出了几个富饶的铁矿和煤矿坐标,第一个秘密据点的钉子也即将扎下。
“指南针”计划的前半段,已经完美达成。
接下来,就是计划的后半段——去会一会那些英国人。
“命令舰队,转向新南威尔士航线。”张宸下令,“升起联盟旗帜,我们要去拜访一下这片大陆的主人了。”
数日后,悉尼湾。
这是一个混杂着咸腥海风、桉树气息与劳工汗臭的简陋港口。
一个名叫汤姆的爱尔兰人,正费力地将一根粗糙的原木扛上肩膀。
他本是都柏林的偷面包贼,如今在这片大陆的尽头,成了一名没有刑期的罪犯。这里的工人,基本和他差不多,全都是犯了错误,被迫从欧洲运到这里的。
滚烫的日光炙烤着他裸露的脊背,后背布满了鞭痕与晒伤,让他分不清哪里更痛。
他抬起头,麻木的眼神习惯性地望向海平面,那是唯一能带来虚幻希望的方向。
下一秒,他的瞳孔凝固了。
海平面出现了三艘船,三艘他从未见过的船。
通体漆黑,船身狭长,没有普通风帆船的笨重臃肿,反而有一种流畅的线条。它们像三条黑色的鲸鱼,无声无息地滑入港湾。
短暂的死寂之后,港口炸开了锅。
“那是什么船?荷兰人?法国人?”
“看那面旗!黑底,红龙……还有个齿轮?这是哪个魔鬼的纹章!”
听到工人的议论声,总督府二楼,亚瑟·菲利普总督推开窗,举起了他的单筒望远镜。
作为一名前皇家海军上校,他比任何人都懂船。
只一眼,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对方船体接缝的严密、甲板上水兵行动的效率、以及那些黑洞洞的炮口……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更让他感到刺痛的,是对方甲板上一名水兵随手从腰间水壶里倒水洗手的动作。
水,尤其是淡水,在这里是严格配给的。
“铁腕”菲利普的称号,源于他用皮鞭和绞索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建立了新秩序。但此刻,他握着望远镜的手,竟然不自觉的发抖。
可当他看到那船上隐约可见的精良物资时,心中的狂喜像野草般疯长。
他的殖民地太穷了,太孤独了!他们缺铁器,缺棉布,甚至连像样的食盐和糖都成了奢侈品。
而眼前的这支舰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富裕”的气息。
殖民地也快撑不住了,坏血病、痢疾、工具匮乏,还有那该死的伦敦补给船,一年都未必能来一次。
他放下望远镜,慢慢整理自己那身浆洗到褪色的总督制服,殖民地可以穷,但不能丢了英国绅士的脸面。
“备马车,”他声音干涩地对副官说,
“另外,派人划小船过去,告诉他们,新南威尔士总督,对远方的客人致以问候。”
会谈在简陋的总督府进行。
总督府的会客厅里,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幅乔治三世的褪色画像。
张宸没有去看那幅画,他的目光落在了菲利普总督的袖口上——那里用不怎么高明的针法缝补过。
他笑了笑,将一个长条形的黑檀木盒子推到桌子中央。
“菲利普总督,初次见面。一份来自东海海洋联盟的小礼物。”
菲利普的副官上前,警惕地打开盒子。
噌——寒光一闪。
那是一柄长约一尺的匕首,钢质极佳,刃口在昏暗的室内流转着寒光。
最让菲利普瞳孔收缩的,是匕首旁边并排摆放的十枚崭新的、一模一样的钢制缝衣针。
对伦敦的贵妇而言,这不值一提。
但在这里,一枚能缝补衣物和船帆的好钢针,价值等同于一个士兵一周的朗姆酒配给。
菲利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挥手让副官退下,亲自拿起那柄匕首。
入手微沉,一种扎实的力量感顺着手柄传遍全身。他曾用弯刀在甲板上肉搏过,他懂这东西的分量。
“你刚才说,你来自东海海洋联盟?”
菲利普放下匕首,抬眼直视张宸,
“恕我孤陋寡闻,这个联盟我从未听说过。阁下的船……不像商船?”
“总督阁下,”
张宸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优秀的商人,总要有点保护自己的力量。毕竟,海洋上不仅有风暴,还有海盗,不是吗?”
话里的潜台词,菲利普听懂了。
“那你们来这里,想要什么?土地?”
“不,”张宸摇头,
“我们对流放罪犯和管理一片比不列颠本土大上几十倍的荒地毫无兴趣。我们是商人,只对贸易感兴趣。”
他竖起一根手指:
“我们需要一个补给港,用来维修船只,补充淡水和食物。我们会为此支付报酬。”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我们需要贸易伙伴。贵地的羊毛、硬木,我们很感兴趣。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钢铁制品、棉布、食盐、糖,甚至……奎宁和优质的燧发枪。”
听到“奎宁”两个字,菲利普心中一惊。
上个月,他才刚刚因为疟疾死了一个得力助手。
有了奎宁,疟疾不再是事。
菲利普沉默了。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港湾里那三艘沉默的黑色巨兽。
它们就像三只趴伏的猛虎,看似温驯,却随时能将他这小小的殖民地撕成碎片。
“我如何能相信你们呢?”
“您别无选择,总督先生。”张宸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但您可以选择,是与一个彬彬有礼的商人合作,还是……与一支不请自来的舰队为敌。”
菲利普闭上了眼睛。许久,他才转过身,
“成交。但我需要一个保证。贸易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你们的人员,未经许可,不得离开港区。”
张宸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
“当然。合作愉快,总督阁下。”
两只手握在一起。窗外,联盟的龙纹齿轮旗,在南半球的风中,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舒展开来。
菲利普总督不知道的,东海海洋联盟同时派了两只队伍进行远洋探险。
同一时间,澳洲北部,卡奔塔利亚湾腹地。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一片被太阳炙烤到龟裂的红土荒原。空气扭曲,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稀疏的、顽强生长的桉树和灌木。
东海海洋联盟“指南针一号”勘探据点,就扎在这片地的中央。
首席地质学家徐晋,一个皮肤被晒成深棕色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着面前一台其貌不扬的金属仪器。
仪器发出的不再是断续的“咔哒”声,而是一道尖锐到近乎撕裂耳膜的蜂鸣。
“徐老,怎么样?”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凑了过来,他叫王平,是总工程师铁柱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他的脸上满是泥土和汗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徐晋没有回答,只是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地下。
在他的脚下,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复合矿脉。表层是储量亿万吨计的顶级赤铁矿,但更深处,却伴生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矿石!
王平立刻会意,转身跑向不远处的一个临时工棚。
片刻后,他提着一个简陋的电解装置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一小筐银白色矿石的队员。
这是他们刚刚从地表浅层挖出的伴生矿,从未见过。
王平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块,开始进行粗炼。他手法娴熟,动作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电弧闪过,一小块金属在溶液中缓缓析出。
当王平用镊子将其夹起时,他的手再也无法保持稳定。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金属,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
“天哪……是铝……”
王平的声音在发颤,结结巴巴,
“是铝!是比黄金还要贵重的未来金属!”
几个年轻队员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在这片鸟不拉屎的荒原上,发现一座大型铝矿,足以让他们名留青史!
但徐晋没有看那块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