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东海联盟最高统帅部。
李云飞桌上放着两份文件。
一份是智利事件处理结果：赫尔姆斯等人被驱逐，终身不得入境。美国向智利支付五亿美元“经济补偿”，公开承诺不干涉智利内政。
另一份是陈翰笙的嘉奖令：
“陈翰笙同志在智利任务中表现卓著，挫败美帝阴谋，扬我国威。特此嘉奖，晋升为东海联盟外交部美洲司副司长。”
李云飞签了字，递给秘书：“发下去。另外通知陈翰笙，在智利再待半年，把阿连德政府的根基稳住。”
秘书走后，李云飞走到世界地图前。
南美洲西海岸已经全是蓝色，但他没笑。
美利坚这次虽然输了，根基还在。一个赫尔姆斯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新的赫尔姆斯站起来。
圣地亚哥，智利国家安全监狱，地下三层。
铁床，铁窗，铁门。
赫尔姆斯靠着墙坐着，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泡。
已经亮了多久了？他不知道。
这鬼地方没钟，没表，连窗户都是假的——那扇巴掌大的黑洞，外面糊着木板。
看守每天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块黑面包，一碗糊糊。他闻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二十四小时前，他还是中情局的王牌，在圣地亚哥呼风唤雨。
现在？囚犯，阶下囚。
赫尔姆斯闭上眼。
脑子里闪过1953年的德黑兰，那时候他还年轻，跟着罗斯福总统的外孙策划政变，三天就把摩萨台总统轰下台，扶着巴列维国王上了位。整个德黑兰的石油大亨排着队给他送礼。
还有危地马拉，还有刚果……
那时候，他是猎人。现在，他是笼子里的困兽。
他想起那个姓陈的东方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化肥厂门口，那家伙站在台上，不紧不慢地公布证据，脸上还带着笑。
赫尔姆斯当时没在意。
东方人？会算计，会耍小聪明，但不懂真正的权力游戏。
权力是什么？
权力是F-4战斗机，是轰炸机。
这次在智利，他以为自己握着王炸，胜券在握，结果人家掀了桌子。
赫尔姆斯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输了……”
华盛顿，兰利，中情局总部。
威廉·科尔比坐在办公桌后，烟灰缸里堆了七八个烟蒂。
面前站着三个人，拉丁美洲行动部主管、技术服务处主管、反情报中心主任。
“总统的意思很明确。”
科尔比敲了敲桌子，“必须把赫尔姆斯救回来，但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三个人都没说话。
科尔比看向那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拉丁美洲部，你那边有什么办法？”
“两个方案。”主管拿出一份文件，“A方案，武力营救。赫尔姆斯关在圣地亚哥国家安全监狱地下三层，守卫是一个连的宪兵，装备还行，但没打过仗。”
“我们的特种部队已经制定了突袭计划。两架运输机，从巴拿马起飞，夜间空降。三十分钟内能解决战斗。”
“成功率多高？”
“六成。”
科尔比皱眉：“太低，不值得冒险。”
“主要是因为东方人。”主管顿了顿，“东海联盟在圣地亚哥有个顾问团，实际上是特种部队。如果他们插手……”
“他们肯定会插手。”科尔比打断他，“B方案呢？”
“B方案，外交解决。”主管说，“赫尔姆斯是外交人员，有豁免权。阿连德政府这么搞是违反国际法的。我们可以通过联合国施压——”
“联合国？”科尔比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联合国现在是谁的地盘？”
主管不吭声了。
科尔比转向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技术服务处，你那边呢？”
“已经联系了智利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罗德里格斯。”男人推了推眼镜，“他儿子在斯坦福读书，正好申请了我们的奖学金。”
“开价多少？”
“一百万美元。”
科尔比眯起眼：“他答应了？”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他说要考虑考虑。”
“那就让他好好考虑。”科尔比站起来，走到窗边，“告诉他，如果他能让赫尔姆斯无罪释放，他儿子毕业后直接进摩根士丹利，副总裁起步。”
“如果他做不到……”科尔比转过头，“斯坦福的学费可不便宜，一年两万美元呢。”
男人点头：“明白。”
科尔比最后看向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反情报中心，你盯紧东海联盟使馆。我要知道那个姓陈的每天吃几顿饭，去了哪儿。”
“另外，查清楚皮诺切特到底收了他们多少钱？”
女人点头：“已经在查了。”
“好。”科尔比坐回椅子上，“一个月，我只给你们一个月。”
“一个月内，如果赫尔姆斯回不来，你们三个就跟他一起去智利挖铜矿。”
圣地亚哥，东海联盟使馆，陈翰笙办公室。
“头儿，鱼上钩了。”
赵铁推门进来，把一份文件甩在桌上。
陈翰笙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抬：“说说看。”
“中情局联系了最高法院的罗德里格斯法官。”赵铁坐下，“开价一百万美元，外加他儿子进摩根士丹利当副总裁。”
陈翰笙翻了一页报纸：“罗德里格斯怎么说？”
“老狐狸，没答应，也没拒绝，说要考虑考虑。”
“正常。”陈翰笙放下报纸，点了根烟，“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等中情局加价呢。”
赵铁咧嘴一笑：“可惜他不知道，咱们早把他摸得一清二楚。”
“罗德里格斯有个相好，在蒙特卡洛的赌场常客。我们帮她赢了二十万美元。”
陈翰笙弹了弹烟灰：“然后呢？”
“她把罗德里格斯和中情局接触的事全说了。还把罗德里格斯藏黑钱的银行账户也给了我们。瑞士的，巴拿马的，总共六个。”
“很好。”陈翰笙吐出一口烟，“让罗德里格斯继续跟中情局谈。价码可以再抬高点，别让他们觉得太容易。太便宜的东西，他们不放心。”
赵铁点头：“明白。”
陈翰笙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圣地亚哥的街道：“还有，赫尔姆斯那边也该动一动了。”
“怎么动？”
“找个记者，去监狱采访他。就问他一个问题，美利坚在古巴猪湾事件的失败，到底是谁的责任？”
赵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头儿，您这是要让中情局窝里斗？”
“不叫窝里斗。”陈翰笙慢悠悠地说，“叫内部管理优化。”
赵铁竖起大拇指：“高。”
一周后。
《华盛顿邮报》头版刊登了一篇独家专访。
标题是：我在圣地亚哥的地狱，中情局王牌特工的独白。
记者用煽情的笔调，描述了赫尔姆斯在智利监狱里的悲惨遭遇——黑面包、臭糊糊、老鼠、蟑螂……
但最吸引人的，是文章最后一段。
记者问：“您认为秃鹫行动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赫尔姆斯沉默了很久，回答：“我执行的是华盛顿的命令，但我的背后，有人在拆台。”
“谁？”
赫尔姆斯看着镜头：“去问问威廉·科尔比先生吧，也许他知道得更多。”
文章一出来，整个华盛顿炸了锅。
科尔比是谁？
中情局副局长，赫尔姆斯的顶头上司。赫尔姆斯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在前线拼命，你在后面使绊子。
国会山立刻成立了特别调查委员会，要求中情局就智利事件和内部矛盾做出解释。
科尔比被搞得焦头烂额，每天去国会山接受质询，参议员们一个比一个凶：
“科尔比先生，赫尔姆斯说的是真的吗？”
“您是否在行动中隐瞒了关键情报？”
“您和赫尔姆斯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冲突？”
科尔比满头大汗，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智利最高法院开庭了。里面挤满了记者，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首席法官罗德里格斯穿着黑色法袍，戴着假发，坐在审判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