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造船厂——我要一支舰队！”
“一支由数十艘‘应龙之心’组成的无敌舰队！出现在这颗星球的任何一片海洋之上！”
“让所有还活在风帆旧梦里的敌人——在我们的钢铁洪流面前，颤抖！臣服！”
应龙号的返航，在东海海洋联盟掀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浪潮。
在民间，它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从被救商船水手口中流传出来的故事，被报纸和说书人渲染成了神话：
那头劈开末日风暴、从天而降的黑色巨龙，成为了东海海洋联盟力量与守护神的象征。
麒麟港万人空巷，迎接它的归来，无数民众对着它伤痕累累的舰体欢呼。
船员们昂首挺胸，享受着英雄般的礼遇，曾经对“铁疙瘩”的恐惧与怀疑，早变成了骄傲。
但在海军总部的会议桌上，掀起的却是另一股暗流。
依据李云飞“不掺杂任何感情，只记录事实与数据”的死命令，
一份长达数十页，由舰长沈炼和总工程师铁柱共同签署的《“应龙号”极限海试报告》被呈送了上来。
报告中没有描述如何征服风暴，没有提及如何救援同胞。
有的，只是一串串冰冷而触目惊心的数据：
“航行第三日，三号锅炉冷却管出现轻微泄漏。”
“第十日，赤道无风带，海水温度过高，动力系统过热警报十七次。”
“第二十二日，传动主轴在高负荷下出现异响，风险评估为高度危险。”
“船体外壳，多处出现化学腐蚀现象……”
这份报告很不完美，对于“蒸汽派”的年轻军官而言，却是宝贵的经验。
但对于那些在风帆战舰上，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来说，字字句句，都坐实了他们最初的担忧：蒸汽船烧钱，且不耐用。
东海海洋联盟，海军总部。
“砰！”的一声，
厚重的梨木会议桌猛地一震，茶杯里的水晃出了圈圈涟漪。
“锅炉过热十七次！主轴异响！主炮命中率不到一成！沈炼，这就是你交上来的功劳簿？”
李敢当抓起桌上的报告，像甩扑克牌一样甩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应龙号”舰长沈炼，一点都不给他留情面。
“这不是战舰！这是咱们用半个联盟的财政，请回来的一位需要几百个工程师伺候的海上祖宗！”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老派将领们纷纷点头，看向沈炼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而海军学院的年轻军官们，个个脸色涨红，却又无力反驳报告上的数据。
“总司令，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沈炼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地上的纸，只是平静地迎向李敢当的目光。
“事实就是，造它一艘的钱，够我拉起一支满编的舰队！在海上，它们能把这个铁罐头耍得团团转！”
“是的，在大风天里，或许如此。但报告的最后一页，您看了吗？”
沈炼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东海大飓风，同航的五千吨级风帆补给船，一个小时内解体，全员无一生还。”
“而应龙号，正面硬抗风暴，主体结构，完好无损。”
听到这个有事实依据的反驳，会议室里变得针落可闻。
“海战的本质是生存，然后才是歼敌。”
沈炼向前一步，逼视着这位功勋卓著的老将军。
“一艘连风暴都扛不住的船，谈何胜利？当战场上没有风，您的舰队只能当活靶子时，我的船，却能决定战场的主动权！”
“你……！”李敢当被噎得满脸通红。
“总司令，多说无益。”沈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我，沈炼，率应龙号单舰。您，指挥五艘最精锐的战舰。我们就在东海，打一场！”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
“若败，我自裁于阵前，以谢国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主位上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李云飞。
李云飞的指节，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
他既没看李敢当，也没看沈炼，只是看着窗外，许久，才缓缓开口。
“那就打一场。”
东海，演习海域。
“应龙号”的舰桥内，气氛压抑，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右舷三十度，敌舰猎风三号，正在转向！”
“风速二十节，浪高三米！船体摇摆超过安全阈值！主炮无法锁定！”
“报告舰长，锅炉水温持续升高，已达临界点！”
一道道绝望的报告传来，沈炼紧紧抓着面前的栏杆。
透过舷窗，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五艘白帆战舰，借助风力轻轻松松穿过海浪，一次次从应龙号的侧翼掠过，模拟炮火将他们覆盖。
观礼船上，一位老将抚着胡须，对身旁的同僚笑道：
“我就说，海上的事，还得听风的。那铁疙瘩，就是个活靶子。”
年轻军官们紧攥着拳头，手心全是汗。
战局，似乎已经注定。
沈炼闭上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在赌，赌东海这片变幻莫测的海域，会给他一个机会。
突然，他感到脚下的甲板，那种持续不断的剧烈摇晃，减弱了。
他猛地睁开眼。
舰桥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刚才还因风浪而呼啸作响的船体，渐渐安静下来。
“风……风停了？”观测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炼冲到舷窗边，海面不知何时，已平滑如镜。
那五艘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猎风”级战舰，巨大的白帆无力地垂着，在海面上动弹不得。
观礼船上一片死寂。刚才还在抚须微笑的老将，手僵在了半空。
李敢当的笑容，也凝固在了“猎风一号”的舰艉楼上。
“准备，咱们的机会来了！”
沈炼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股窃喜。
“轮机舱，最大功率。航向正北，目标猎风一号。”
“是！”
“呜——！”
沉闷悠长的汽笛声响起，高耸的烟囱猛地喷出冲天黑烟。
应龙号的船尾，螺旋桨疯狂搅动，在海面上划开两道雪白的浪痕。
它活了过来，像一头挣脱枷锁的钢铁巨兽，冲向了那支动弹不得的风帆舰队。
抢占T字头阵位，从容不迫。
四座主炮塔，在机械的轰鸣中缓缓转动，黑洞洞的炮口，依次锁定了猎风一号。
沈炼没有下令模拟开火。
“应龙号”在距离“猎风一号”不足百米的地方，绕着这艘曾经的王者，缓缓地，转了一个圈。
当晚，海军联合参谋总部。
会议室里，气氛截然不同。李敢当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李云飞没有提演习的胜负，只是走到巨大的世界海图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联盟东部那片广阔的深蓝上，重重一点。
“演习，证明我们有了一把无人能挡的矛。”
“但我们的敌人，也在磨他们的矛。根据最新情报，西大陆的‘日不落帝国’，他们的‘无畏舰’计划，已经秘密启动了三年。”
他转过身，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沈炼的呼吸一滞，刚刚胜利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他们的目标，是打造一个由十艘‘无畏舰’和二十艘新式巡洋舰组成的‘大洋舰队’。而我们，只有一艘伤痕累累、问题百出的‘应龙号’。”
李云飞回到主位，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
“我决定！”
“从今日起，正式成立——‘东海海洋联盟海军战略与技术发展委员会’！”
“由风帆派与蒸汽派代表共同参与！”
他看着眼前这些因他的话而重新团结起来的将领们，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博采众长！兼容并蓄！”
“为我们东海海洋联盟，打造一支能够应对未来百年挑战的……”
“真正的，无敌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