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对视一眼。
内图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罗贝托:“我也同意。”
萨文比沉默了几秒钟:“我......同意。”
林远点点头,走出了会议室。
门关上后,萨文比才开口:“我们就这样让出兵权?”
内图点了根雪茄:“不让又能怎么样?东海联盟的军事顾问在,装备在他们手里,石油分红也是他们在管。”
“而且,”罗贝托推了推眼镜,“咱们三家真打起来,谁都捞不着好。不如一起发财,不好吗?”
萨文比心有不甘,可又无话可说。
窗外,罗安达港口的灯塔闪烁,一艘满载石油的油轮正在驶出港口。
傍晚,罗安达东区,一栋葡萄牙殖民时期留下的老别墅。
萨文比坐在阳台上,面前摆着一瓶威士忌。他没喝,只是盯着瓶子看。
“萨文比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对面坐着一个白人,四十来岁,说着带南非口音的英语。他自我介绍时用的名字是“史密斯”——萨文比知道这是假名,但不在乎。
“你们能给我什么?”萨文比问。
“武器。”史密斯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照片,“FN-FAL步枪五百支,60毫米迫击炮二十门,还有配套弹药。足够装备两个营。”
萨文比瞥了一眼照片,没接:“我要的不是这些。”
史密斯笑了:“我知道,你要的是卡宾达。”
“卡宾达油田每年产值超过八千万美元,按照现在的分配方案,安哥拉联盟能拿到多少?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千六百万。而安哥拉人民运动军拿百分之四十,三千两百万。”
“萨文比先生,这公平吗?”
“当初打游击的时候,你的部队在东部丛林拼死拼活。内图躲在刚果金喝咖啡,罗贝托跑到金沙萨当寓公。凭什么最后是他们吃肉,你喝汤?”
萨文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重点。”
“帮我们一个忙,”史密斯说,“卡宾达油田,停三天。”
“就三天?”
“三天就够了。”史密斯靠在椅背上,
“东海联盟现在在刚果金、坦桑尼亚、赞比亚都有大项目。卡宾达的油,除了供应安哥拉本地,大部分要运到那些地方。停三天,他们损失的不是三天的产值,是一整条供应链的瘫痪。”
“到时候,东方人会急。他们一急,就要找人背锅。”
萨文比明白了:“你是要我当这个靶子?”
“不,”史密斯摇摇头,“我是要让卡洛斯当靶子。”
他往前凑了凑。
“油田罢工,卡洛斯去处理。处理不好,东方人对他失去信任。处理得太狠,得罪工人,得罪你的人,他在安哥拉的根基就松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掉一层皮。”
萨文比沉默了几秒钟:“如果东方人直接让内图派军队镇压呢?”
“那更好,”史密斯笑了,“新生的国防军对平民开枪?这个政府就臭了。到时候,你登高一呼,你猜会怎么样?”
萨文比放下酒杯:“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史密斯站起来,“但别考虑太久。这批武器,下周就要从洛比托港转运。过了这个窗口期,就没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说:“对了,萨文比先生,罗贝托也在考虑同一件事。”
萨文比脸色一变。
史密斯没再说下去,笑着离开了。
同一天晚上,罗安达港区,一间仓库。罗贝托站在黑暗里,看着眼前这个南非人。
不是史密斯,是另一个人,叫“约翰逊”。
“罗贝托先生,史密斯去见萨文比了,”约翰逊说,“他们谈得很愉快。”
罗贝托的手心出了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们想干什么,是萨文比想干什么。他不甘心。他手里还有四个营没交出去,还有卡宾达的工会,他想翻盘。”
“而你呢?”约翰逊看着他,
“安哥拉解放阵线现在什么处境,你自己清楚。军队整编,你的人被打散。石油分红,你拿的是最少的。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就会被边缘化。”
“到那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罗贝托攥紧了拳头,约翰逊说的都是实话。
独立战争结束后,三方组建联合政府。明面上是平起平坐,实际上安哥拉人民运动军一家独大。内图当总统,卡洛斯掌军权,东海联盟在背后撑腰。
他罗贝托名义上是副总统,实际上就是个摆设。
“你们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萨文比会挑头闹事。你只需要站在旁边看着。等他把事情闹大了,你再出来收拾残局。”
“东方人需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人,那就是你。”
罗贝托盯着他:“你们图什么?”
“我们只要一件事,卡宾达油田,给我们一个开采份额。不多,百分之十就够。”
罗贝托冷笑:“你以为我能做主?”
“现在不能,以后能,萨文比垮了,安哥拉联盟的份额就空出来了。那百分之二十,你拿一半,我们拿一半。”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
“哼,东方人要的是控制权,不是每一分钱。只要你听话,他们不会在乎分一点给别人。”
罗贝托沉默了。
约翰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诚意,五万美元,瑞士银行账户。”
“另外,罗贝托先生,你儿子在里斯本读书,对吧?”
罗贝托脸色一变。
“别紧张,”约翰逊笑了,“我们不是威胁你。我是想说,里斯本生活费很贵。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帮忙照顾一下。”
罗贝托接过信封,手在发抖:“我……我需要时间。”
“没问题,但萨文比那边,快动手了。”
午夜,东海联盟使馆,地下室。
林远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一台收音机。耳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夹杂着葡萄牙语和英语。
“史密斯离开了……萨文比没有明确答复,但他在考虑……”
“罗贝托拿了钱……他很害怕,但也很动心……”
林远摘下耳机,看向对面的情报官。
“确认了,”情报官说,“南非军情局的人,两个接头人,分别去见了萨文比和罗贝托。目的是搅乱卡宾达油田,目标是打击我们的区域影响力。”
林远点点头。“南非人的手伸得够长。”
“他们是想给我们添麻烦,”情报官说,“卡宾达一乱,刚果金、坦桑尼亚的项目都要受影响。他们在南部非洲的战略空间就大了。”
林远站起来,走到墙上的地图前。
地图上,安哥拉被标成了红色,周边是一圈橘色和绿色的国家。南非在最下方,用蓝色标注出来。
“萨文比会答应吗?”情报官问。
“会,”林远点点头,“他没别的选择。”
“罗贝托呢?”
“他更没选择,史密斯给萨文比送武器,约翰逊给罗贝托送钱。一个画饼,一个威逼利诱。两个人都会上钩。”
“那我们……”
“等着,让子弹飞一会儿。”
情报官愣了一下:“可是油田……”
“油田会出事,”林远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一定要出事。不出事,怎么收网?”
三天后,卡宾达。
凌晨五点,油田港口的汽笛还没响,工人宿舍就炸了锅。
“罢工!今天不干了!”
“都别去上班!”
领头的是几个工会代表,其中一个叫曼努埃尔,是安哥拉联盟的人,萨文比的心腹。
“兄弟们,听我说!”曼努埃尔站在宿舍楼门口,振臂高呼,
“咱们在这儿拼死拼活,一个月才拿多少钱?那些当官的,坐在罗安达吹空调,一个月拿的比咱们一年还多!”
“这不公平,我们要涨工资!”
“涨工资!涨工资!”
工人们被煽动起来,跟着喊口号。
早上六点,港口码头应该开始装船,但一个人都没有。
七点,一号钻井平台的工人也停工了。
八点,整个卡宾达油田陷入瘫痪。
港口上,停着三艘油轮,等着装载原油运往刚果金。船长在驾驶台上急得团团转,一遍遍呼叫港务局,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