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曼努埃尔带着上千名工人，堵住了所有出入口。
“罢工，不答应我们要求，不开工！”
“对，涨工资！”
“我们要吃饭！”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举着标语，有人敲着铁桶，有人挥舞着扳手，场面越来越乱。
曼努埃尔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从远处开过来。
车上下来几个人，穿着国防军的制服。为首的是卡宾达油田的安保主管，一个叫恩东戈的中校。
“都散开，立刻回去上班！”
“不干！”
“涨工资！”
工人们不但不散，反而围了上来。
恩东戈的手按在枪套上：“最后警告！再不散开，按暴乱处理！”
“开枪啊！”曼努埃尔跳出来，“你敢开枪，试试！东方人让你们来镇压我们的，他们不拿我们当人！”
“兄弟们，别怕！他们不敢开枪！”
人群的情绪更激烈了，有人开始推搡士兵，有人捡起石头。
恩东戈脸色铁青，他知道，今天这事，麻烦大了。
罗安达，总统府。
内图坐在办公室里，额头上全是汗。
“卡宾达全线停工，三艘油轮滞港，刚果金那边已经打了五个电话催货。”秘书汇报，“坦桑尼亚的铁路项目也在等油料，说再不到货，工期要延误。”
“损失呢？”内图问。
“停一天，直接损失十五万美元。加上违约赔偿和连锁影响，至少五十万。”
内图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五十万美元，安哥拉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
“萨文比呢？”
“找不到人，他说去东部视察去了。”
内图明白了。这就是萨文比的反击，他不动刀枪，就动油田。
“林顾问呢？”
“在使馆，说随时等您召见。”
内图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去请林顾问过来。”
半小时后，林远走进总统办公室。
“林顾问，您得救救我！卡宾达乱了，工人罢工，油田停了！”
“我知道。”林远很平静。
“那……那怎么办？”
“您觉得呢？”林远反问。
内图愣了一下：“我……我想派军队去镇压。”
“可以，”林远点头，“派谁？”
“卡洛斯。”
“卡洛斯去镇压，工人死了，怎么办？”
内图哑口无言。
“工人没死，镇压不住，怎么办？”
内图更说不出话了。
林远在沙发上坐下：“内图总统，您知道萨文比要什么吗？”
“他……他想要兵权。”
“不，”林远摇摇头，“他要的是卡宾达，只要卡宾达在我们手里，他就翻不了天。”
“可是现在……”
“现在，”林远打断他，“正是解决他的最好时机。”
“他以为罢工能逼我们让步，其实他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内图不太明白，林远也不多解释：
“让卡洛斯去，不是去镇压，是去谈。”
“谈？”
“对，”林远点点头，“谈判是门艺术。会谈的人，能把敌人变成朋友。不会谈的人，把朋友变成敌人。”
“卡洛斯是个聪明人。”
内图半信半疑，“那……那如果谈不成呢？”
林远看着他，笑了：“内图总统，您见过鱼饵吗？鱼咬钩之前，会试探。试探的时候，要稳住。等它真的咬上了，再猛地一拉。”
“萨文比这条鱼，已经咬钩了。”
“现在，该收线了。”
去卡宾达的路上，卡洛斯一直在冒汗，不是因为热。
安哥拉的冬天其实不算热，尤其是装甲车里，柴油机的轰鸣盖过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他是紧张，手里那份文件，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卡宾达油田工会的所有代表，三十七个人，每个人的资料都在上面。谁家里几口人，谁欠了债，写得比户口本还清楚。
卡洛斯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年轻人。
姓李，东海联盟派来的联络员，二十出头，戴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但卡洛斯知道，能被林远派到自己身边的，绝对不简单。
“这些资料……”卡洛斯开口，声音被引擎声压得有点低，“你们是怎么搞到的？”
小李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副司令，林顾问让我转告您，处理罢工，可以分化瓦解，抓主要矛盾，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他皱起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小李往前倾了倾身子，“罢工的工人里，真正想闹事的，永远只是少数。大部分人只是想要点实惠，或者被人煽动了。您得把这两拨人分开。”
“怎么分？”
“给大多数人他们想要的，然后让少数人露出狐狸尾巴。对了，林顾问还说，让您小心曼努埃尔。”
卡洛斯心头一紧：“他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小李点点头，“但现在不能动他。”
“为什么？”
“鱼还没全进网。”
卡洛斯没再问下去。他靠在车厢的铁壁上，闭上眼睛。装甲车在颠簸，他脑子里也在颠簸。
这次去卡宾达，表面上是平息罢工，实际上是考试。
林远在考他，内图在考他，甚至萨文比也在等着看他笑话。
考过了，这个副司令的位子坐稳了。考不过，他在国防军里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全完了。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下午三点，卡宾达油田港口。
卡洛斯跳下装甲车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谈判桌。
说是桌子，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架在油桶上，摆在码头正中间。
后面停着三艘油轮，黑黢黢的船身上挂满了铁锈。前面乌压压站着上千号工人，一个个光着膀子，脸上全是不耐烦。
太阳晒得人头晕。
空气里全是汗味、机油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火药味。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谈判桌。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端枪的卫兵，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整齐的响声。人群里有人开始起哄。
“来了个愣头青！”
“这小子行吗？”
“听说是新上任的副司令，还没我资格老呢！”
卡洛斯装作没听见。他走到桌子前，看到对面已经坐着十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黑人，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他翘着二郎腿，手里叼着根雪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曼努埃尔，卡宾达油田工会主任。
资料上说，这人原本是个普通焊工，嘴皮子厉害，会煽动人心，一步步爬到了工会主任的位子。
卡洛斯坐下，还没开口，曼努埃尔就先说话了。
“哟，卡洛斯副司令，您可算来了。”他嘴角带着笑，但眼神里全是轻蔑，“我还以为您不敢来呢。”
卡洛斯没接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慢慢点上，深吸一口，然后才抬头看着曼努埃尔：
“我为什么不敢来？这是安哥拉的油田，不是你家后院。”
曼努埃尔笑了：“现在可就是我家后院了。我的兄弟们不点头，您一滴油都别想运出去。”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喝彩。
卡洛斯弹了弹烟灰：“那你说，怎么样才点头？”
“简单。”曼努埃尔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工资翻倍。第二，工作时间减半。第三，把那些东方人顾问都赶走，油田我们自己管。”
话音刚落，工人们又是一阵叫好。
卡洛斯看着他，没说话。
他在等，等曼努埃尔把话说满，把自己的退路堵死。
“怎么样，副司令？”曼努埃尔往前探了探身子，“您要是答应不了，就回去告诉内图，告诉那些东方人，卡宾达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地方。”
卡洛斯吸了口烟，慢慢吐出来。
“不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曼努埃尔猛地站起来，转身面对人群，振臂一呼，“兄弟们，他们不答应，咱们就不复工！我看谁耗得过谁！”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喊口号，有人开始往前挤。
卡洛斯身后的卫兵举起了枪，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卡洛斯也站了起来。